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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开蒙学,初闻天地君亲师,我问夫子,天地亲师,拜之顺遂,然君为何物,何以跪拜?!
夫子怒而呵斥,罚跪,言道:君者,天子也,坐拥四海,牧野诸民,至尊至贵,乃真龙也,安能不敬?
此言,一听便是一生,如今穷途末路,似乎一切的因,早在最初就已经埋下。
好一个坐拥四海,好一个至尊至贵,我的道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天子也不过是一个凡人,他……,在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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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九州,大虞王朝,九州之地,陆家占据青州的一角,放眼天大,不过小族,但在那一角之地,却有陆半城的说法,家中时代有人为官,虽官位不高,但却在那一角之地,盘根错节。
此,实乃王朝末年之相,朝中的衮衮诸公不会不知,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家族,兼并土地,增加家业,大势难逆,便是如此。
能登科及第者,哪一个不是饱学之士,岂会不知前朝皆因何而亡?!
但所谓大势,便是所有人都知道后续会如何,但却无人去反抗,因知反抗者,定死无葬身之地,乃至是抄家灭族,剥皮充草,是以都装湖涂。
我陆青,是陆家的嫡长子,生来是会继承陆家的家业的。
而我也不负众望,五岁开蒙,十四过童试,以第一,为童生,十六成秀才,依然同辈第一,十八为举人第一,此后进国子监读书,六年沉淀。
二十四岁,三榜及第,为三元魁首,穿红袍,挂红花,骑马游城,少年意气,好不快哉!
彼时岁月,可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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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流程,状元会先进翰林院,积累人脉,之后被下放到地方,积累功绩,数年之后,便会调回,从此平步青云,乃至是登阁入相。
而我,不但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三元及第,更是拜大虞亚圣为老师,虽然根基还浅,但老师本身,就是最大的招牌,只要我立身端正,则无人可以动我。
我的前途,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知道大虞政坛,一颗新星正在升起。
最初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下方到地方,那是一个叫做飞马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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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之初,这里盛产战马,是鼎鼎有名的富裕之地。
我一路行来,也的确如此,高门大户,富丽堂皇,似乎与家乡没什么不同。
直到我出任县令,才惊觉,所谓繁华,不过是高门大户的繁华,眼前看似是是盛世,但实则,百姓近乎尽数失地,似为雇户,实为家奴。
城中一片彩,野里却尽是哀鸿!
而我,在得知这一点之后,第一个想法,并非是要拨乱反正,力挽狂澜,要做那中兴的英雄,而是恐惧.
富裕之县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又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虽说百姓皆草,但当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可不会管你是草民,还是衮衮诸公。
我尚且如此,才知实情,那久居宫中的天子,知道这些么?
那一夜,我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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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我饱读诗书,早已明晓先圣真意,所以我能连中三元。
但事实上,我可以一路高中,不过是我所思所想所以为的,正是衮衮诸公,乃至是宫中的天子,所想要的。
我以为的天下的样子,是他们想要的,所以我成了状元,至于天下真正的样子是如何,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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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处理事物,同时发现,若是偏向士绅,便是四面八方都是助力,闭着眼睛也有功绩,若是想要为民做事,便是困难重重,无数人从各个地方,制造阻力,故意坏事。
一个政令,你敢施行,就有人敢将之夸张十倍,言多种水稻,就有人敢将一乡之作物,尽数铲去,只种稻谷,哪怕是旱地。
我似乎明白朝中诸公的想法了,他们不是看不到,而是只能装湖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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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少年意气,遇事总想先斗一斗。
直到三年之后,朝中李太傅,被剥皮充草,男丁发配边疆,女卷充为官妓。
我才终于丧气。
李太傅为人清正,只是不忍见朝廷就此坠向地狱,是以冒死直谏,撕开了朝中的遮羞布,恼了诸公,也恼了天子。
大好的盛世,竟有人哭丧?!
此人不斩,何以肃朝堂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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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之后,我回归朝堂,一路高升,并非我磨去了意气,我依然想要斗一斗。
只是我深知,位卑而言微的道理,身处低位,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改不了。
只有站在了朝堂最高,那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才有这这个世道斗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