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后的第三天上午,他们抵达了被遗弃的杉木村,然后沿着小河北上。这条无名小河的上游座落着数座荒废已久的哨塔,盖洛普决不会入住那些危楼,但抱着不要低估敌人的态度,在前往折戟山脉时,顺路检查这些哨塔也有必要的,说不准豺狼人会修葺这些设施用作大军南下的据点。
此刻离开杉木村已经有三个多小时,整支队伍已然被树木花草所包围,高耸的杉树在众人头顶长出茂密的枝叶,构成一道巨大的绿色幕布,过滤掉大多数光线,让地面上的事物蒙上一层碧绿的光霞,由阳光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形成的点点光斑点缀在这层光霞上。放眼四周,一株株林木之间的阴影背后都似乎有某些动物躲藏。松软的地面上不时可以找到野兔和野火鸡的足迹,只要细心聆听,除了那哗哗的流水声,还能听见从树地的深处不时传来隐约的啼叫声,那是大角羊联系族群的呼唤。
“能见度太低了。”海伦呷呷嘴,回过头向城卫队打了个手势:“圆环阵,备战状态。”
伍芙尔族是个崇军尚武的种族,排除天生孱弱残疾的个体,大多数女性基本上从小练习使用钉头锤和长矛,加上血统中流淌着好勇斗狠的天性,即便是普通平民,一操起武器就摇身变成凶猛的战士。经过系统化的训练以及懂得纪律服从的城卫队则更加精锐,海伦的一个命令一个手势,迅速被二十名城卫队士兵转化为行动,她们纷纷从兜篮里跳出,以十人为一组排出一大一小的两个圆环,配有猎弩的士兵拉弦上矢,位置于内环警惕地打量四周,其余士兵双手端起长矛站在外环拉出警戒线,将大角羊和两位身上无甲的志愿者保护在里面。赫萝也从灰鳞鸟背上跳下,双手按在武器的握柄上,而如今一身轻松的灰鳞鸟则被赶进内圈,跟其他大角羊一起被士兵用草绳捆住嘴巴,防止发出叫声暴露行踪。
“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派出斥候?”海伦给猎弩上矢后放到方便取用的位置,右手则提起长枪戒备,主人的动作亦感染到胯下的座骑,灰风的步伐变得稳重,没有刚才那种随便从容的悠闲。
“不用了。”盖洛普翻身从踏雪背上跳下,扬了扬手中的复合长弓,“这里有谁比我更适合担任这项工作呢?”
毕竟越往前走,越有可能遇到豺狼人——假如他们真的大举入侵的话。
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草草解决午饭,又在森林穿行了几个小时,时间已经接近黄昏。盖洛普走在队伍前方约九丈远的距离,猫腰着身子,从一簇矮灌木移动到另一簇矮灌木,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斗篷绑满新鲜枝叶形成一层伪装,链甲衫尽管有些累赘,但出于对防护的重视还是保留了下来,跟没有防御力时直面敌人刀剑的生命危险,这点束手束脚的小麻烦完全可以容忍。踏雪想要跟来,不过它那浑身雪白的毛发只会碍事。
行至距离记忆中最近一座哨塔约一里格处,这趟紧张又沉闷的寂静旅程终于有些刺激。盖洛普像毒蛇般寂静无声地伏到一段从地面突起的树根后方,静静地打量着前面不处远处树冠上的两个人影。体型比伍芙尔族还要娇小,他们半蹲着从树干斜斜长出的粗大树枝上,披着跟盖洛普身上斗篷类似的伪装衣,握着短猎弓,羽箭轻搭在身弓上,不过看样子很缺乏警觉性,盖洛普看到其中一个低垂着脑袋,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树干上,另一个无精打采的左右乱瞟。
盖洛普从未见过这种生物,但这绝对不是本地生物,只可能是豺狼人阵营的哨兵。
唾手可得的猎物,盖洛普在心里对这种新敌人的实力作了评价。从箭壶里取出两根倒刺箭,一支架在复合长弓上,一支咬在嘴中,然后猛然从树根后方站起现身拉弓引箭。没打瞌睡的哨兵首先成为牺牲品,被羽箭贯穿喉咙,随后被冲击力扯得从树上摔落,发出一声钝响。这下动静惊醒了那个失职的哨兵,他慌忙从树枝上站起,使本来直奔头部的倒刺箭命中了胸脯,把他钉在树干上,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后才咽气接受自己的身体成为杉树挂饰的事实。
身后的林子传来了植物摇晃的簌簌声,很快海伦一行人从矮灌木后现身。见到盖洛普止步不前,海伦疾步走到他旁边,一边持剑警戒四周一边问:“遇到麻烦?”
“算是吧,你看看他是什么生物?”盖洛普指了指那具摔到地上的尸体。
海伦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挑开尸体上的伪装衣,露出底下那具幼童一样的身躯和脸庞——一张带着像是小孩子似的稚气未脱的娃娃脸,皮肤是十分奇怪的草绿色,一头像是杂窝乱草般的棕色短发,血红色的眼瞳空洞地望向天空,宛如在祈求着对生的渴望和凶手夺走性命的控诉,半张开的小嘴巴里是两排有些像食肉动物的尖牙,由于缺乏保养或者食物质量粗劣而导致严重磨损和呈焦黄色;由于是高处跌下的关系,这生物的四肢扭肢成奇怪的形状,看上去仿佛是一个被弄坏了的木偶。海伦发现这个受害者在摔下来之前已经死了,随即回头敬佩地看着盖洛普说:“是小地精部落当中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