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半小时以前。紧握着上好弦的猎弩,海伦感到喉咙有些干渴,护手甲内侧的绵垫已经吸满了他的手汗。自杉木村一战后,他觉得自己也算是见血的老兵,没料到现在却像个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新兵一样缩手缩脚。
信任他,不会有错的。海伦轻轻呼出一口气,灌入肺部的寒冷空气让脑海有些纷乱的思绪平伏下来。自盖洛普领队出发以来,他靠着自己的高超技艺和思巧策,让侦察队获取一个又一个胜利的同时,又没有损失一人,今晚的伏击不应该成为例外,因为他已经说明这场战斗是占了便宜就走的迎头痛击,而不是歼灭。
明明都是男孩子,为什么他好像永远有办法带领大家继续前进的呢?想到这里,海伦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波澜。
看见附近一个半蹲在坑里的城卫队女孩,海伦轻手轻脚地从自己的坑中翻去,摸过去拍拍对方的肩膀。这一下差点让那个紧张到全身肌肉绷紧的女孩子跳了起来。
海伦将食指举到唇边,示意对方保持安静,又低声安慰道:“别紧张,一切全在预料之中,要相信我,也要相信莱斯利爵士。”
“嗯,大人,我会的。”或许是出于伍芙尔女性的自尊自傲,女孩被比自己年幼的男孩安慰,即便那是一位强悍的骑士,也感到羞愧脸红。
返回到自己的散兵坑内,海伦死死地盯着远处渐渐飘近的火光。为了这场战斗,他们做的准备不可不充分。
伏击阵地由这些两尺深、不规则散开的土坑组成——盖洛普管这种土坑叫散兵坑,城卫队全藏到这些刚好能让一个人躲起来的散兵坑内,等敌人靠近后便自由射击,另外还做了许多伪装斗篷,就像盖洛普身上那件,上面系满了本地常见的植物绿叶,穿在身上,只要一趴下,就能跟周围的植物融为一体,不靠过来仔细观察都发现不了其实就是现代狙击手穿的吉列服的中世纪山寨版,盖洛普又不知从哪里拿来十把猎弩和十袋塞得满满的弩矢,把余下十名没有远程兵器的城卫队武装起来。虽然猎人说是他以前在一个遗弃的堡垒里挖到的,不过海伦不相信就是了。
伏击阵地的前沿挖了许多一尺宽半尺深的陷马坑——不过是用来陷六腿豹和毛驴用的,里面插上几根削尖后用火烤硬的木刺,对付毛驴的蹄子可能有些勉强,但足够扎破小地精的光脚丫,然后铺上一层植物枝叶作伪装。不过盖洛普进一步改良了陷马坑,在坑口边缘上又装着几根斜斜往下的倒刺,一旦有人踏入坑中,在脚板受伤吃疼本能地往上提时,那些倒刺便会造成二次伤害,这种陷阱在越战时被越猴们大量使用,令不少白头鹰大兵最终不得不截肢。
陷马坑带的前面则是许多乱七八糟倒伏的树干,侦察队砍伐了这里部分树木,不仅清理出部分视野良好的射击区,而且这些倒伏的树干还会成阻滞进攻者的天然路障,另外还做了不少绊马索、一碰就会触发的飞石飞矢陷阱。这就是第一道防线,若敌人冲得太靠近,便由海伦下令撤出,退到第二道防线继续阻击,接着是第三道和第四道,最后就是全面撤离战场。
这次行动的全套流程经过反复演算,而最令海伦感到不解的是,盖洛普竟然召集所有人宣讲,然后允许每一个人提出疑问,并视情况修改战术方案——这完全颠覆了海伦过去受过的教育,那就是“别告诉你的士兵、你的子民你准备要干什么,只告诉他们你要他们干什么”,士兵们知道得越多越容易不听指挥。
对此盖洛普的解释也很简单:这次伏击需要反复撤退,每一次撤退就是对士气的打击,如果不把整套计划告诉士兵们,谁能保持她们不会在头两次撤退中彻底崩溃。海伦不知道盖洛普那些小秘密,以他那并不丰富的军事经验,当然不了解战场上撤退对于一个士兵来说意味着什么。然而盖洛普现在的灵魂来自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看过的战例没准比维希帝国最经验丰富的将军还要多,毕竟因为指挥官屡下撤退命令而引起一支精锐之师由撤退变成崩溃,继而导致全局大败的战例真的不要太多。
等待已久的敌人渐渐走近猎弩的杀伤范围内,负责开道的小地精毛驴骑兵一骑又一骑地从森林小径上现身,在火把提供的光线下左顾右盼。
海伦抬起猎弩,瞄准最头面的一名骑兵,扣下了扳机。
骑兵一声不哼地从毛驴背上栽下,火把砸到毛驴背上,把那头牲畜点燃了。毛驴因着火发出的尖叫成为了进攻的信号。随后离弦飞出的弩矢拉开了杀戮之夜的序幕。
在猎弩攒射过后,小径上一共才倒下了九具尸体,五具属于小地精,四具是毛驴,还有两头因为着火而把背上骑手摔下,乱跳乱窜的毛驴。
“敌人!”一个小地精骑在毛驴上嚷嚷着举弓回射,其余骑兵亦纷纷以弓箭还击,只是他们根本没什么准头,那些有些弯曲的羽箭一头栽入树林,只射中了空气。
小地精们还射三箭后,第二批弩矢也射来了。小地精们只听见前方森林的阴影里响起一片“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