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禽丘陵安睡在无边的黑夜下,尽管天空无云,明月高挂,可是白天的阳光尚且不能穿透丘陵上树林的阻隔,何况是柔和的月光。树冠下的世界近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绝大部分的动物难以在这样的环境下分辨方向,但即将这里变成战场的双方来说,茂密的树木比黑暗要麻烦多了。
盖洛普眨眨眼睛,整个世界在微光视觉下呈现一种黑白电影的感觉,要分辨颜色做不到,但起码可以看清东西。他趴在一堆矮灌木下,长弓在手,羽箭在弦,默默地等待着联合军的前卫部队或者探路尖兵的出现。附近一块大石后方传来一阵微弱的蔌蔌响动,大概是某位埋伏在那里的巡林客被蚊虫叮咬了吧,而他自己却安之若素。说来比较好笑,烟草是维希帝国境内的土生植物,伍芙尔族也懂得将它制作成提神用的嗜好品,却还没发现它有驱除蚊虫的作用。好吧,有蓝星现代知识的盖洛普早早就把自己的全副行头用大量烟草汁浆洗过,高浓度的尼古丁渗入衣服后,就成了一套蚊虫自动远离的保护罩。
伍芙尔残军经过一天的休整后,发现西面升起的烟炊比先前进一步靠近了,说明漩龟河边的迷阵没能骗过对方,对方正沿着正确的路线死死追来。随后狼女们决定与联合军的追兵决一死战,狠狠打痛这条讨厌的尾巴,队伍里的巡林客和本地猎人统统派出去,埋伏起来构成一条散兵线,这自出盖洛普的主意:对方能够识破河边的迷宫,说明对方有很厉害的游侠为大军领路,这些家伙必须打掉,并确认敌人主力的行动方向——一般情况下,大部队是跟着侦察兵走的,也就是说侦察兵从哪个方向来的,敌方主力就从哪个方向过来。而珍妮芙也因为古利村一战变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对优先解决敌方的尖兵异常重视。于若无悬念,落禽丘陵一战将以双方侦察兵的狙击与反狙击的小规模较量为开场。
事实上伍芙尔族和豺狼人也想进行大规模夜战,但受到通讯技术限制而难以实施——除非双方指挥官想把有战术有条理的打仗变成一场无组织无纪律的械斗,有微光视觉的他们能够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下区分敌友,不至于被人砍到身上都搞不清楚对方在哪里,但无法识别旗帜颜色——整个世界都变成黑白电影,鬼才知道正常情况下是什么颜色。
盖洛普竖起耳朵,倾听着远方的动静。好像是夜风拂过树梢引起枝叶摆动的哗哗声,又像夜袅在树头发出的鸣叫,当闭上眼睛去认真分辨时,又有一种类似自然之灵在向人低语倾诉的错觉,最后心脏剧烈的跳动声盖过了猎人苦苦寻找的脚步声。随后猎人无声地苦笑一下,明明他就跟往常一样埋伏起来,然后静静地等待那不知要经过多少时间才出现的猎物,只是这次的猎物从野兽换成了豺狼人游侠,却忍不住有一种血液沸腾的兴奋感。或许比起蓝星那个和平安逸的世界,这个刀光剑影的世界更适合他。
一阵奇怪的声响引起了猎人的注意,他睁开眼睛,抖了抖长耳,认真地审视眼前的一草一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只有飘入耳朵的声音告诉他异象已然发生——那个声音就像是蓝星一个欧式管弦乐团演奏中,却混进了几个拉弹着中式古琴和二胡的家伙,产生了细微而无法忽视的怪异感。
沉住气,未必是敌人。猎人保持着警惕的同时这样告诉自己。可附近的巡林客已经向一处树丛射出一箭。
羽箭飞入草丛,惊得附近的夜鸟小虫同时闭嘴嘘声,但听不见羽箭扎入肉体的声音,下一个心跳瞬间,另一个方向腾然响起弓弦复位的振鸣。那位轻率发起攻击的巡林客惨叫着从藏身处向后跌出,胸脯两团丰腴之间插着一支羽箭。
猎人立即射出复仇的箭矢,一声豺狼人的惨叫和羽箭扎入肉本的声音从一团矮灌木响起。复合长弓的弓弦刚位,盖洛普往旁边一个滚地葫芦,三支从不同方向射来的倒刺箭赫然钉在他刚刚趴过的地方上。
一时之间,以盖洛普这里为中心的这片树林都活了过来,弓弦复位崩响,羽箭振翅呼啸,不时还有几声伍芙尔或豺狼人的惨叫,但这场战斗没有嘹亮的号角声,没有飘扬的旌旗。双方在几乎不靠视觉的情况下,利用个人的箭术和听声辨位,隔着草丛矮灌木等挡住视线的东西对射着。
当然,也有大煞风景的人存在。盖洛普一箭射翻了一个从枯树干后鲁莽冒头的豺狼人游侠,旋身躲到树后便看见一个手持砍刀的豺狼人像红了眼的公牛似的朝自己直冲过来。
我靠!别破坏游戏规则好不好!这是盖洛普第一个因错愕而产生的反应,紧接下来意识到的是:你找死!
拔箭、搭弓、拉弦,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在一秒钟内完成,然后一声的弓弦崩响在猎人耳边回荡。距离太近,加上复合长弓的强大威力,使羽箭一下子穿透了豺狼人战士的铁盔和颅骨,没至仅剩尾端的翎羽,贯穿头颅从后脑勺钻出染得通红的箭头。不过死得不能再死的敌人在冲锋的惯性作用下继续朝前扑来,手中的砍刀也早已挥下。盖洛普连忙侧身一闪,让那具巨大的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