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洛普一行人离开畜牧岛的第五天。暮林塔附近德克河岸边出现了一字排开的二十多艘单桅桨帆并用船,数百名伍芙尔水手和拉比特难民一起携手合作,把船上的各类物资搬下来。岸滩上已经堆满了数不清的一袋袋作物种子、一箱箱各式工具、一桶桶玉米酒,以及两百多头大角羊,但仍有更多的物资正从船舱内搬出。
搬运着沉甸甸的粗麻袋子,露西有些不敢相信这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就在十二天前,一位好心肠的伍芙尔领主在广场上帮一位因偷窃而面临剁指之刑的拉比特人交纳了罚金,还公开说找人去他的领土上开垦耕作。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一家人便在同胞的介绍下去觐见那位领主,随后被安排住进了一间仓库,仓库内已经住进了三百多个拖家带口的拉比特同胞,还有十来个伍芙尔人和一些露西叫不出名字的兽族难民。在等待运送他们前往领主领地的船只期间,那位领主果真如传言般慷慨——他居然管饭,一天两顿,提供的免费伙食是浓稠到能竖起汤匙而不倒的玉米粥和熏鱼,露西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尝过肉的味道了。
“你,就是你!把种子搬到那边去,这里是堆放工具的地方,别混淆了。”一个梳着长马尾的黑发伍芙尔男子抬起握着羽毛笔的小手,一边用兽族通用语冲她喊话,一边指向草地一处堆满了粗麻口袋的地方。
“遵命,老爷。”露西缩着脖子点点头。这位穿着男性猎装的伍芙尔男性叫作修芬,是领主的管家,以后极有可能成为管理所有拉比特人的老爷,得罪他或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绝对是自己想不开。她赶紧把怀中的袋子搬去另一头放下。随后快步跑向岸边,登上其中一艘单桅桨帆并用船,又从堆满各种货物的甲板上抱起一袋玉米粒往岸上搬去。
群牧女神从来就没有闭上过眼睛,她一如既往地注视着他的子民,只是她的祝福与恩惠只赐予那些敢于反抗命运安排的孩子。
作为拉比特人,一出生就意味着一辈子要为莱茵人服务,因为莱茵人远比拉比特人的强壮武勇。强者拥有一切,弱者必须学会忍受,这就是通行于这个世界的铁律。要是莱茵人只是要求拉比特人耕作务工,那么在扣除沉重的赋税后,不至于饿死的拉比特人还是能够勉强忍受的。但莱茵人索要的不止是拉比特人创造的财富,更是强迫拉比特人上贡女子。
处女税,莱茵人这样称呼强迫拉比特人上贡女子的税种。莱茵人规定,所有在拜尔德克王国治下的每一对拉比特人夫妇,每当生下两个女儿,就要在她们成年后将其中一个送往莱茵人的城市充当女奴,假如有三个女儿活到成年,就要送走其中两个,要是有四个女儿,就得送走其中两个,如此类推。
沉重的赋税,暴虐的统治,骨肉分离的痛苦,压得许多拉比特人喘不过气来。时不时有不堪忍受的拉比特人携家带口地逃离拜尔德克王国,他们大多选择了西面的维希帝国。尽管伍芙尔人同样以残忍冷漠而著名,更是挑起了席卷整个兽族世界的狼祸战争——伟大而失败的征服战争是伍芙尔族一方的说法,作为她们的敌人的其他兽族有更简洁的称呼“狼祸”。
拉比特人的祖先也在狼祸战争中站到伍芙尔人的敌对阵营当中,但亦只有伍芙尔人不会畏惧莱茵人。逃往反伍芙尔大联盟豪莫利亚的其他国家,极有可能会被送回拜尔德克王国,其他兽族都因为莱茵人的军事力量而不敢得罪他们。
莱茵人自然不会容忍为自己创造财富的奴隶逃亡,骑着恐鸟的骑兵拎着斩矛日夜巡逻边境,追捕一切试图越境逃亡的拉比特人。所有被捉回去的拉比特人都在大庭广众下被处以极刑——活生生地剥下全身的皮肤,扔进满是各种毒虫的大坑,用细小的匕首一片片削下身上的肉,直至剩下一具骷髅……
在死亡的威胁下,仍有大量的拉比特人选择了逃亡。
露西的故乡是加尔平原上一个叫作那萨的小镇,她很记得七年前的那个新年,她的妹妹莉莉随着新年的临近渐渐改变,本来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变得沉默寡言,因为莉莉正是在那一年成年。新年到来,全家人穿着每年只穿一次的好衣服,蛋糕和羊奶酒的味道充盈在口中,然而整个那萨镇没有半点欢声笑语,那一年符合纳贡条件的女孩子很多,她们和莉莉一样,穿着了全新的洁白裙服,脸色一如尸体般惨白。
“爸爸,我不要去城里,我不想当莱茵人的宠物!”莉莉的哭泣没能改变她的命运,她和符合条件纳贡的女孩被装上马车,一去不返。
直到半年前,露西的第二个妹妹帕露菲亦临近成年,爸爸的脊背也快被复年一年的赋税压得直不起。为了不交出妹妹,也为了不日后操劳至死,爸爸背上家中仅存的几件衣服零碎铜板,妈妈拖着露西和帕露菲,顶着黑夜和乌云,在荒山野岭之中逃避巡逻的莱茵人骑兵,窜入了维希帝国,然后躲避伍芙尔人的边境巡逻队,直到遇见一批在狼族城镇边缘讨生活的同胞族人才终于松了口气解。
在莱茵人眼中,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