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芙尔们垂下头颅，将耳朵转向那祭台，聆听着那熟悉的一字一句：“我们已学会了行走，住进了房屋，穿起了衣冠，打造了工具。然而我们不敢忘记血管内奔腾的血脉起源何处……”

一头灰狼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虽然伍芙尔们经常自诩为狼的后裔，但这样没有智力的普通野兽不会被他们区别对待，平时相遇，伍芙尔们也还是需要将它们赶走，甚至杀死以免受到袭击。而且积羽湖周遭变为开发地区，已经不适合灰狼捕猎，它们通常根本不会过来，更别说是靠近饲养有战狼的伍芙尔们的聚居点了。

但这头灰狼却无声地穿过开阔的场地，径直走向了人群，在外圈的一块空地上坐下，用碧绿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高台上正在念诵着祷文的身影，然后是第二头，第三头……

野狼的到来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乱，几个小孩子发出小小的尖叫，躲向他们父母的身后，其他人也纷纷惊叫着试图躲开，但那祈祷的声音似乎让人们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们注视着这些野兽在他们的身后聚集，坐下，排满了每一点空隙。井然有序，整齐划一，好像有人在指挥着它们，或者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神迹，这是启明之神的神迹。

一个年长的伍芙尔老人轻声道，然后他转过身，向着那祭台伏跪下去，将额头抵在大地之上，跟随着祈祷的声音：“未被您选中的可怜远亲依旧四肢着地，身披兽皮，茹毛饮血。您以它们为镜，教育我们，警示我们……”

越来越多的祈祷声加入了这声音，从最初仅有几个人的轻声低语，渐渐变成成百上千人的大声合唱。“您在天上垂听，判断你的仆人，定恶人有罪，照他所行的报应在他头上。定义人有理，照他的义赏赐他……”

“神主的使者从荒原上而来，带着荣耀尊贵为冠冕，唯有义人得见……”温妮菲德站在祭台之上，紧握着自己的神徽.作为一名祭司，她已经参加过太多次狼神的祭典，普通人的祈祷，富人的敬献，甚至河湾城在重大节日举行的祭典，但没有任何一次，带给她如现在这样强烈的共鸣感，她能感受到启明之神的恩赐正在她的身体内，每一条血管，每一根毛发中，仿佛她正斋戒沐浴，伏跪在河湾城主神殿的白玉神像之下，与主祭一同领受启明之神的恩泽……

“喂，阿诺德女士……”

可恶的声音仿佛从天边而来，将她拉回那片暮林镇外的伐木场空地，原木搭建的粗陋高台上，面对着那新近制成的启明之神神像。

感官的冲击让她迷茫，好一会儿才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脸庞。是丽丝蒂，领主卫队的第一中队长。

“女士，你看看那边，这正常吗？”丽丝蒂大声道，却几乎被周围宏大的祈祷声压下，她只好一把捏住温妮菲德的下巴，将她的目光转向远处。让她看到那狼潮的奔腾。

或许也只有狼潮，方能形容视野里的景象。

远方的密林正在抖动着，交界处点点翡绿的野草嫩芽，已经被一片灰色覆盖，那是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狼，但已经不再是普通的灰狼，它们要大得多，是被称作“座狼”的魔力兽种，足有野牛般大小的躯体此刻全部以坐姿排列在那里，

温妮菲德伸手抹了一把脸上因为神恩而流下的泪水，然后看清楚更远处更大的身影，那些毛色更加鲜艳的野生战狼。它们静立在林木之间，隐没于丛林的深处，无法计数……

“这当然不正常……”她喃喃道：“神主的使者从荒原上而来，带着荣耀尊贵为冠冕，这是真正的神迹……”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站在祭台中心的盖洛普皱紧了眉头，眼前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那些普通的灰狼或者座狼倒还没什么，但野生的战狼群通常只生活在森林的深处，是一片区域内的兽王——在维希帝国境内，除去魔兽就没有比它们位于食物链更高层的猛兽了。

如今这些“百兽之王”却如此整齐地集体出现在这里，显然不可能是“迁徙”能够解释的——单是积羽湖地区就没有给它们不惊扰伍芙尔而来到这里的路。

如果是传送而来……我的上帝，你为了这场祭典到底是动用了多大的神力带来它们？

但此刻不是感叹这个时候，他眼神的余光已经注意到，周遭的领主卫队已经全都端起自各的远程兵器，对准自己认为最有威胁的目标。而在祭台很远的外围，那些原本是来看热闹的斯林人和拉比特人已经抱在了一起，带着哭腔一起唱诵着祈祷文——自然不是启明之神的祈祷文，虽然他们身周的狼群没有露出丝毫的敌意，但要让他们理解这一点恐怕是不可能了……

“……狼之血脉，古与今依旧联系，今世如此，万世依然。”

简短的祷文终于到了尽头，盖洛普的语声铿锵，随即被眼魔在滚滚滚而来的声浪——悠长的狼嚎如山呼海啸，震天憾地，天空中的云彩在这声音中翻滚着，变化着，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