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离开帝邦,大小事务落在了摄政太子身上。
于是连这仅有的伙伴,他也失去了。
李澳兹搬着箱子,里面装满了他这一辈子的一切积累,记载着他的智慧和荣耀的凭证。他来到庄园林子的深处,在一颗白桦树下驻足。
这棵树最笔直、最漂亮。
在密密麻麻的林海中,为了争夺阳光,树木们个个都拔尖地往上找,把自己的绿叶铺展开来,遮天蔽日,标枪一般的树木紧挨着彼此,同类之间倾轧内卷,导致脚下的土地长不出一根草,活生生演化出来了一片绿色荒漠。
自然界的竞争就是这样,纯粹、不加恶意的你死我活。
文明人反而奇怪得很,明明就是为了生存而发动战争掠夺、颁布律法、安抚民心,却非要找个借口。
发放福利和掠夺屠杀,本质上是一样的。
李澳兹在这颗白桦树下挖了洞,将箱子深埋其中。
一铲灰、一铲土,埋完岁月与风骨。
一捧沙、一捧草,留下希望看过往。
李澳兹将草皮覆盖在土壤之上,静静地许下期望:
“我愿此生以后,不再有机会挖掘出它。”
让曾经的一切,属于‘李澳兹’的传奇人生,就在这里停留。
他曾经希望得到的,现在多到腻了,甚至麻木。
他曾经厌恶和仇恨的,现在成就了他的模样。
时过境迁,721年的时间过去,李澳兹已经完全接受了一个事实:
“如果没有那些机遇,我是一个普通的人,我也不会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那些造反的、革命的,但凡有一口饭吃,他们会像我一样,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娶妻生子,了此残生,被人遗忘,埋在一处不知名的角落里。”
“感谢普莱尔先生满足了我的梦想,作为一个普通、正常的人生活下去。”
“我的一切因为时代所赐予,我的传奇因不甘而缔造,现在,传奇已逝,凡人的喜怒悲欢、爱恨情仇,我已然看淡。”
“纵使子孙满堂,然孑然一身,落得个无人问津下场,虽血脉无穷无尽,有何意?千百亿载,日月变换,终究不过,冢中枯骨一具耳。”
“只道是:少有壮志意未酬,千里拔寨觅封侯。耄耋睁眼不见人,纵卧龙床亦悲惆。”
李澳兹的汉语水平提高了很多,早就达到了母语水平,还带了点中原口音,这种打油诗早就不在话下,脱口而出。
只是天赋差距摆在这里,哪怕他学了几百年,也不如李杜这等先贤,不论是意境还是措辞,都差的老远。
这反而更加加深了李澳兹的想法:
在源渊为主导的六层星渊体系里,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就算是努力成为了神灵,也不过是从一个种姓社会,爬到了更高级种姓社会中。】
命运在星渊,并没有专属的神灵。
因为一切都已经从出生那一刻起所注定。
他利奥兹一个平凡的炮灰神灵,身无所长,除了刚好卡在了那个时间点上以外,再无别的意义。
时至今日,李澳兹早已不再怀疑,自己的诞生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去思考自己的的特长和优势。
这些都没有意义。
在地球的大明帝国里,有一个叫范进的男人,就算五十岁中了举,他也能够脱颖而出,立刻成为统治阶级的一员,逆天改命。
但在星渊,这是不可能的。
所有的叙事不过是把底层人养得膘肥体壮,好让他们继续繁衍,给自己的固有时域补充能量,并且为人造神灵提供信仰人口。
说白了,在星渊,凡人就算日子过得再好,那也不过是头猪猡牲口。
而在地球,类似科举或者各种考试的制度,却可以让底层的猪猡有机会翻身做主人。
但在星渊,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他利奥兹,最次也是个炮灰神灵,所以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些无根无势无血统的凡物,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
这,才是李澳兹真正决定放下一切的原因。
他可以成为代行者,但永远无法成为主神。
帝亚兰这样的美人和精英,可以跟他做几百年夫妻,但一旦看清了他的本质,帝亚兰立刻就清醒过来,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选择了她与生俱来的使命,继续战斗。
李澳兹哪里有什么使命呢?
他站在白桦树前,抬起手,抚摸着白桦树粗糙笔直的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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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桦树啊白桦树,我跟你有什么不同呢?我们都没有什么与生俱来的使命,无非为了争一缕阳光,夺一片生机,才如此挣扎倾轧百十年。”
“帝亚兰、沤深、吉奥·贼鸥、盖娅,这些人都好啊,他们高尚,他们有骨气,他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