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洲历史记载上,人兽不同族,世代为仇敌。人以杀兽训练自身,兽以食人作为报复,双方的矛盾贯穿五洲历史,数千年都没有任何的缓解。
林透还在栖云书院时,曾经为了钱财,与杨六一起为书院一帮唱大戏的人做事,做的是打下手的工作,偶尔人手短缺,也会画上花脸上台表演。这样的工作,他们干了约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因为刻苦耐劳,得到了主家的赏识,不但给他们提高了报酬,还委以重任,时不时给一些主要角色让他们尝试。林透说书时的表演能力,就是那时候学习积攒下来的。不光如此,饱读各类书籍肚子里有货的他,还谋到了一个写故事的差使,写了不少大受书院学员欢迎的故事。
就在两个月后的一天,主家家中忽然有事,急急离开,带走了一大半的人做帮手去。戏班一下子人去楼空,这下可苦了书院的学生,他们陡然失去了主要的娱乐之一,非常空虚,终日徘徊在戏班外,苦等主家回来。等了七天,他们终于等不下去了,直接闯进戏班,逼着剩下来的人表演。
林透在危难时刻被众人推举出来,做了暂时的头领。众人要他领头上去表演,可是他以往最多干过辅助的活,对于戏班东西的熟悉程度不到三成。无奈之下他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完整写一出戏的主意。
只要全部是自己写的,那一切都由自己做主,怎么演怎么弄都是自己说了算,没有人可以指摘。说干就干,他针对书院学员号猎奇的胃口,写了一出兽与人之间的伟大友谊。
一个打小孤生在山林的牛形兽类,一日碰到了去树林中狩猎的公子哥。一人一兽由敌对发展到互相帮助,再往后开始互相接受,等到最后,成了跨越种族的生死与共的好朋友。很可惜的是,一人一兽最后受到了新的外来人的攻击,牛形兽为了保护朋友,悍然付出了生命。敌人都被消灭了,公子哥带着一只流血的牛头,没有离去,而是独自前往了山林的深处。
这一出戏,很大程度上是林透自己的写照,其原型就是他与杨六兄弟的友谊。本来他以为,这样崭新的观点一定会受到书院学员的追捧,他指不定能借着这个小发一笔,杨大娘治病也会有新的希望。哪里知道,才演了一天,就出事了。
林透打小在山林中长大,他的观念当中,人与兽并没有本质的差别。尤其当知道兽也可以修炼乃至到一定境界可以口吐人言时,更加巩固了自己的看法。然而,他的观念不代表所有人的观念,他的接受力更不代表书院学生的接受力。
在绝大多数人眼中,兽是低人一等的存在,是食物,是敌人。且不说以人类的智慧,不可能跟低智的兽产生友谊。即便是有,那也是晕了脑子是非不分,是所有人类的敌人!所以,林透独自弄出来的故事,非但没有受到欢迎,反而在一开始就收到了一片倒彩。
要不是怀有着对“人类公子哥是卧底”的期待,在戏才一半时就已经极其不耐烦的学员们,一定不会给林透机会,让他继续演下去。等他们见到了最后的结局,没有人为牛形兽悲壮惨烈的死亡而动容,有的只有齐齐地喝彩。同时还有的,是众人对故事结尾的不满意。当天的时候,暴怒的众人就将戏台给砸了。林透出于对杜珣的许诺,不能在书院暴露实力,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戏台变成了废墟。
伴随着戏台一起倒塌的,还有他凭此赚钱的计划。为了补偿戏班,他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当然,积蓄也没有多少,戏班看他实在是穷光蛋,只能自认倒霉,将他赶走了事。
这件事之后,林透沉寂了许久。直到和杨六找到新的致富方式,才渐渐走出来。这段不怎么愉快也不怎么成功的过往,则被林透尘封在了记忆中,要不是杨琉突然提起,他还真的不会去想,也想不起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故事里面,我负责的是牛形兽;而你,则扮演了公子哥,对吗?”林透看看杨琉,这是以他为原型的讲友谊的故事,自然选择了最适合的搭档。
“谢谢你还记得它。”杨琉笑了,“我说的牛头,不是其他,而是这个故事里的牛头。”
此言一出,林透登时明白了一切。
杨琉是女儿身,他是没有看出来的。这不怪他,那个时候的杨琉,由于常年累月逃命,瘦的跟竿儿似的,除了偶尔一两个娇羞的神态,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女性的特征。林透要是那时候把她往女子上想,那不是聪明,而是变态。
林透不知道,杨琉自己却清楚。一个带着重病母亲的落难少女,在生命最黑暗最没有希望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看上去同样落魄的少年。从此结为好友,相依为命,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赚钱。几年下来,说不会对对方产生情愫,那就是自欺欺人。
偏生林透还是一个奇葩,貌不通天也而没有强大背景,但是从杜珣那儿学到了一套真男儿的行事方式,兼之聪明灵活多才多艺。杨琉那时候,可不仅仅是产生了情愫,在某种意义上说,已经坠入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