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呀，爹以前太轴，啥事都一根筋，光打你们了，呵呵，年轻时候落下的根，好动手。”

老铁说着话，举过酒杯，铁军赶紧碰了一下，“吱！”爷俩闷了一大口。

“你奶是个明白人，老早就跟我说，要想过上好日子，就得学文化。要不她咋那么拧呢，攒点钱都让你们读书了。

铁林和大丫恨你奶，恨爹，可有啥办法，那时候家里条件，只能让你上，你性子软，不爱说话，不读书咋整？

这几天爹算是看出来了，你奶没看错人，你能扛事，能扛起这个家，担得起铁家这副担子。”

“爸，以前是我太自私，不知道让着弟弟妹妹......”

“让啥让，咱老铁家的规矩，老大接传承，你自己啥都不是，咋拉帮这个家？

老大呀，只要你心到了，做出样了，大丫和铁林，慢慢就会理解了。血浓于水，连着筋呢，恨不起来！

重机现在也是人心惶惶，都是钱闹的，一个个好像都是钱耙子，厂子倒像是号子，把他们圈住了似的。

笨琢磨都能想明白，啥玩意人一多就乱套，有赚钱就有赔钱的。田得有人种，机器也得有人造，哪行出息了都不得了。”

爷俩又碰了一杯，铁军打记事起，还是头一次和老铁唠这么透，难免有些激动加感动。

“爹说这话你明白吧？”

“明白，你是让我自己拿主意，以后别后悔！”

“嗯，是这话。爹担心的不是你赚不到钱，爹是怕你有了钱，丢了传承，黑了心啊！”

铁军起身，往后退了一小步，噗通，跪了下来。

“爸，儿子若有不孝、不忠、不义，您打断儿这两条腿！”

“切，整那没用的，你要真是那人，打死你有屁用。起来，有事卡住了，就想想你奶咽气前说的话，家和万事兴。

累了，回家歇歇，委屈了，回家哭一场。你有大能耐，就得有大情怀，心怀大家，才有小家。”

“爸，儿子......记......记住了！”

铁军的眼泪下来了，话哽在喉咙里。

“呵呵，来，干了这杯，咱爷俩去接她娘俩。爹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出去溜达溜达了。”

酒杯一碰，酒入喉，心弥坚，铁军的眼神也更加坚定。

“锁啥门呀，重机没贼！”

老铁喝的有点高，伸手扯住铁军的脖领子，铁军笑笑，把门带上，锁头揣兜。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

老铁一嗓子，差点没让铁军坐地下，差不多有十年了，没听爹唱过京剧了，今儿这是高兴了。

铁军只好给老铁搭副架子，客串一下座山雕：“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么哈么哈！”

“正晌午时分说话谁也没有家！”

“脸红什么？”

“精神焕发！”

“怎么又黄了？”

“防冷涂的蜡！”

“哈哈哈哈哈哈！”

爷俩在大马路上的昏黄路灯下，笑的直不起来腰。这才是爹，这才是老铁，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妈呀，这爷俩咋来了，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是接咱娘俩？”

二丫和娘从人家出来，没走多远，就看见铁军他俩连唱带比划的走了过来。

“哈哈哈，老婆子，来来来，《沙家浜智斗走一段，老大来那刁德一。”

“大马路上，谁跟你来呀，不怕人笑话呀！”

“俺老铁这辈子就不知道怕字咋写！”

老铁一踢大手，摆了个起势，二丫推了推娘，“妈，快上呀！”娘脸红了，可却没退缩。

老铁自然是胡司令了，立马入戏。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娘上场：“胡司令，这么点儿小事儿，您别净挂在嘴边儿上，当时我也是急中生智，事过之后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我呀，还真有点儿后怕呀！参谋长，烟不好，请抽一支。胡司令，抽一支！”

铁军光拍着巴掌打拍子了，忘了自己还有刁德一的事了，二丫推了他一把，“哥，该你了！”

“哦，这个女人啊，不寻常。”

一段《沙家浜，吸引了来往的行人，跟着铁家人乐着，叫着，欢呼着，二丫哭了，不为别的，为娘，为爹。

往回走的路上，老铁大步走在前面，娘小步跟在后面，铁军搂着妹妹的肩膀跟在后面笑。

“看咱爸，一辈子都没说等等咱妈！”

“等咱妈就不是老铁了，呵呵呵！”

这一晚，娘那屋难得的没吵吵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