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眼白和眼珠都分不出来,不是荆无命那种漠视生命的眼睛,而是浑浊。
里里外外都是浑浊,都是迷蒙,谁也想不到世上有人生着这样的眼睛。
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睡得着觉,哪怕当时是在赶车、走路、跑步。
这是一个又聋又瞎又哑的人,却能与牲畜进行沟通,能辨别方向,能查找水源,是沙漠中的活地图。
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子。
他的名字是小潘。
小潘生有一张娃娃脸,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实际上已经四十二岁。
长江南北、黄河两岸、福建岭南、黔贵川鄂,无论哪种方言,他都能说得流利自然,和当地土着完全一样。
无论做什么交易,都只管放心让他去做,他就算闭着眼,也不会吃亏。
若非小潘是姬冰雁心腹爱将,李瑾瑜怕是早就想办法挖墙脚了。
胡铁花对于石驼非常好奇,李瑾瑜同样对于石驼非常好奇,他并非天生又聋又哑又瞎,而是被人残酷折磨。
石驼曾经是个正常人,甚至是江湖有名的剑客,他出身于华山派。
石观音和华山派有血仇,把华山玉女峰七大剑客杀了六人,又自信自己的容貌魅力,想要石驼彻底臣服。
石驼没有臣服,于是乎石观音用各种歹毒的手段折磨他。
她让石驼如同驴子一般拉磨,只要停下来便用鞭子抽,持续时间足足一年有余,没有停下来过一步。
所以石驼不仅可以站着睡觉,还能站着吃喝拉撒,走路吃喝拉撒,跑步吃喝拉撒,全然不受任何影响。
石观音见不能让石驼臣服,便把石驼钉在地上,想要把石驼晒死。
石驼的眼睛被晒瞎,但他仍旧顽强的活了下来,就像是一棵干枯半数的胡杨,无论何时,都会努力生存。
进入沙漠之后,所有的坐骑都变成了骆驼,姬冰雁烧毁了自己的马车。
他绝不肯将自己心爱之物留在别人手上,宁愿自己亲手给毁掉。
只有一个人没有骑骆驼。
石驼!
石驼跟着骆驼一步步地走着,是沙漠、是平地、是沼泽、是河流、是冷是热……对这人仿佛毫无影响。
他似乎很自卑,又似乎很倨傲,既像不敢过来享受李瑾瑜他们的欢乐,却又像是不屑与他们为伍。
越空旷的地方,越寂静的地方,他这种神情也就越明显。
他坐在无边无际的大漠中,寒冷寂静的夜色里,竟像是被放逐的帝王,默默忍受沉默的寂寞、痛苦和屈辱!
胡铁花忍不住说道:“如果让我知道谁把他变成这样,我一定会原封不动的还回去,那太残忍了。”
李瑾瑜道:“每当我遇到什么困难的事,都会想到石驼,然后就觉得一切都不过如此,就能渡过去。”
楚留香道:“你用他做榜样?”
李瑾瑜道:“也可以这么说!”
胡铁花道:“虽然我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四年,我却知道你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你知道他的来历么?”
李瑾瑜点了点头:“知道,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回不去了,他的生命已经属于绿洲,属于沙漠。”
姬冰雁道:“你查到了?”
李瑾瑜道:“现在说这些实在是太早,不过用他做了这么久榜样,如果遇到他的仇人,我会仗义出手的。”
楚留香打了个冷颤,他想到一个江湖传闻——每当李瑾瑜参与一件事,那件事肯定小事变大,大事变杀!
曾经李瑾瑜的名号是玉絜公子,如今却有不知多少人称其为煞星转世。
如果李瑾瑜想要大干一场,这场沙漠之旅,很可能会变成一路血途。
李瑾瑜道:“大漠确实有些冷,喝杯酒暖暖身子,万一染了风寒,可不是一件好事情,病来可是如山倒!”
楚留香心说我是担心你把大漠杀得血流成河,谁特么染风寒了?
不过夜晚确实有些冷,楚留香接过热酒,一饮而尽,感受着体内绽放出的热力,顿时觉得心满意足。
“李兄,你带枪了么?”
“问这个做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不仅带了枪,而且已然嗅到了血腥。”
“什么血腥?”
“敌人带来的血腥。”
李瑾瑜抬头看着明月:“我们的敌人已经来了,他们就好似藏在砂砾之下的毒蝎,或者是塌陷的流沙。”
胡铁花道:“你知道在哪?”
李瑾瑜道:“你想看?”
胡铁花道:“当然想。”
李瑾瑜笑道:“那你看吧!”
话音未落,只听得几声卡察卡察的声音,一杆长枪已经组合完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