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主,若区区一个女儿身便能阻挡儿臣的脚步,还谈何逐鹿中原?嬴无忌懂政治,但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个政治家,儿臣有信心。”
打断君父说话,是极其无礼的表现。
但出乎意料的,赵暨并没有发火,反而连之前的火气好像都散去了。
因为他刚才气的就是赵宁意气用事。
可现在来看,好像自己的这个太子,做出此等事,更多是来源于自信。
赵宁说的没有错。
嬴无忌懂政治,但绝对不可能成为政治家。
当不了雄主,更成不了枭雄,因为这个人的性格缺陷实在太大。
就像是现在。
费劲千辛万苦,拿到了大黎学宫几乎最高的地位,又为黎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结果转过头来,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要了?
赵宁见他沉默,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父王!嬴无忌推演变法的时候,各种手段都狠辣果决,但您觉得若真交由他亲自去做,他能做成几分?”
“最多三分!”
赵暨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这便是儿臣想说的,嬴无忌知道什么是对的,但做出决定时只有可能是意气用事,这种人价值最大,也最容易操控。”
赵宁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只需要付出一些王室中最不值钱的真心就行了。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嬴无忌没有统兵的心性,更没有治国的心性,如果他动了歪心思,甚至都不需要儿臣动手,他就会先一步自取灭亡。”
赵暨并不否认这个观点,却还是沉声道:“你怎么就确定,他自取灭亡时,不会伤到国本?”
赵宁笑着摇了摇头:“儿臣不确定!这天下哪有什么确定的事情?儿臣只知道,大黎现在需要玉皂,需要变法,需要乾国的兵演威慑,若这些没了,恐怕比这甚至都可能不会发生的不确定,更要伤国本!”
这句话一出。
重黎殿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因为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良久。
赵暨忽然笑了笑,仿佛刚才发的所有火都只是假象。
他静静地看着赵宁:“你欲成就这段姻缘,想的是既能留住李采湄,又能绑住嬴无忌。但这婚事一成,诞下的孩子必是人中龙凤,嬴无忌自己可以不图权力,但如何能管住自己孩子的野心,这一点你可有对策?”
嬴无忌现在表现的实力很强。
虽然仅仅是很强,并没有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比起真正的妖孽依旧有所不如。
但李采湄是坤承之躯,谁能保证她不会生下一个足以比肩嬴无缺的妖孽。
若这个孩子有野心,那……
赵宁神情有些不忍,却还是说道:“儿臣有对策!”
赵暨澹然道:“说说吧!”
赵宁深吸一口气:“若诞下子嗣,当交由王室抚养。吾为其父,只教兵家杀伐之道,不传百家治世之理,彰其功,赐其财,收其权,污其名。”
赵暨抬了抬眼皮:“下一任君王,谁来做?”
赵宁神情有些不自然:“我,我,这……”
赵暨烦躁地摆了摆手:“趁着孤还没死,你尽早立威,然后寻十个月闭关,生一个男娃。自此之后,立下血誓,不再与嬴无忌有半分肌肤之亲。你,能做到么?”
“儿臣能做到!”
赵宁语气坚定,一丝痛苦的神色,在她眼底一闪即逝。
在王室中,一切都是工具。
包括自己的身体。
包括嬴无忌和李采湄的身体,和孩子。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种说服赵暨的方法,也是对黎国最有利的做法。
“你能做到!那两头犟驴能做到么?”
“这……”
赵宁迟疑了,她深吸一口气:“儿臣尽力,若他们不同意,也可给他们考虑的时间。乱世在即,黎国是他们唯一的安家之所。”
赵暨不置可否,又问道:“婚事怎么处理?”
赵宁沉声道:“王姐王妹之中,不少已经厌倦宫中圈养的生活,可赐自由身,空出公主之名与乾联姻。父王……您觉得如何?”
赵暨只是挥了挥手:“去把他们请来吧,孤已命人备好晚宴,婚事明天就定,于情于理娘家人该跟新姑爷一起吃顿晚宴。让他们快些过来,不然菜该凉了。”
“是!”
赵宁拱了拱手,旋即又怔了一下:“父王!这顿晚宴,您早就准备上了?”
赵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不然呢?”
赵宁:“……”
原以为这是场对嬴无忌和李采湄的考验。
没想到,是对自己的考验。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自己的父王了,却没想到还是连他真怒假怒都分不清。
“去吧!”
“儿臣告退!”
目送赵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