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大约知道,文臣是会有反应的。
这是一种感觉,如果杀人的是朱棣,他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但谁叫这是弘治呢?
乾清宫的暖阁里,
大明朝最重要的阁老重臣跪了一地,然而主角却是户部尚书周经。
老人家痛心疾首说了半天,朱厚照终于明白了。
他们说出口的一切理由都可以用两个字概括——急了。
估摸着是被他这几次搞的心里实在难受,用句老话讲,叫由奢入俭难,以前当弘治的臣子那真是‘奢’。后世史学家也有严厉批评明孝宗在臣子面前过于懦弱的。现在则不一样了。
“……陛下,自古以来,君臣猜忌而能盛世的时候很少,君臣相得而致天下破败的也很少。臣,惟愿陛下,明察!”
朱厚照竖着耳朵把周大人最后的几句话听完整,听完都有些不敢相信,竟然能找到这种角度!
他拳头都暗暗握紧了,
他早就和弘治说过,这帮人其实没那么坏,他们心中也有自己的正义和道理,但是就很欺负人,天天盯着皇帝。
这还太平盛世呢,要是哪边出什么乱子,指不定又说皇上哪边没按圣人明君的做法去做了。
弘治皇帝本就烦周经,听他讲这么些,脑袋瓜子也嗡嗡的,就问道:“周爱卿说的君臣猜忌是什么?是朕不该查办那些夺了田的臣子?”
耿直的周大人回道:“陛下当然应该查办他们!”
“那朕不是这么做了吗?”
“臣的意思是,陛下心中早有决断……却非要等程……”
“启禀皇上,”李东阳生怕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说出什么皇上你利用了程敏政这种大不敬的话来,便赶紧开口找补着说:“周尚书历来都是心直口快之人,且易怒易躁,这些陛下也都是知晓的。周大人的意思是……”
“李阁老。”朱厚照很讨厌这些人在君前相互打掩护,这是什么意思?联合起来忽悠吗?
官官相护背后搞搞就算了,当着面还如此。
“臣在。”李东阳对着太子施礼。
“周大人的话,你便让周大人说完。父皇是仁德之君,你又担心什么?”
李东阳一愣,
像是这种突然顶他们一下的行为或话语,以前的弘治从来不说,也从来不做。
“是。”
“周大人你讲吧。”
周经是海瑞一般的人物,那也是没怕过死的。
说就说!
他奶奶的,那天就被拦下来,憋了两夜都快把他给憋死了!
“陛下!臣并非说不应处置那几名贪官,但陛下自登基以来,何时像今日这般重重的处置过犯错的大臣?而且抓人不过一夜,审桉不过两日便结桉杀人,叫天下为之一惊。恰逢岐王、雍王之事,陛下这样做,难道不会让人觉得是借此而泄私愤吗?陛下这样有失于堂堂正正的君子之道,长此以往会使得君臣相疑,朝局动乱!”
弘治皇帝便是听过重话,但他毕竟还是皇帝,哪里见过有人这样直愣愣的说他有失君子之道的?!
一时间,他人都惊了,抬起胳膊颤抖般的指向周经,“你,你放肆!”
朱厚照看他脸色涨得通红,都有些担心他气出什么好歹,赶紧出言劝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砰砰!
周经对着地就磕起了头,“臣与陛下的君臣名分已定,臣对陛下自是衷心耿耿,若不是忧虑过甚,是万万不该在君父面前有此言论!臣之罪,万死难赎,只求陛下能收拢算计之心,行治国之大道!”
“还在说!难道朕办了几个贪官,这也不该吗?”弘治皇帝厉声质问!
“臣不敢!”
“我看你……咳咳咳。”弘治皇帝一下给气得岔了气一般,
吓的朱厚照都一跳,
有这个暖心的父亲,其实他还觉得蛮好的,你可别出事啊。
“父皇!父皇!萧公公,端杯水来。”
跪着的臣子也齐齐说道:“请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呐!”
弘治挥了挥手拒绝了萧公公的热茶,他自己心里在想太子曾和他说过的话,便是这些大臣们动不动就要说皇帝的不是。
可大明朝那么大,所有的坏事难道都是皇帝一个人做得嘛!
“呼……呼……”朱厚照拍着父亲的背,明明还不到三十的一个人,弄得他像上辈子照顾五十岁的爸爸一样。
“照儿,”皇帝弯着上身,讲话带着气声。
“儿臣在。”
“你先回去吧?”
朱厚照一愣,
怎么会叫他回去?
岐王、雍王之事刚出事还特意叫他过来出主意,眼下遇到这个局面,竟然让他先回去?
是有些奇怪。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