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愣,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穿着富贵的年轻人是把自己当成了乞丐。
“我,不是乞丐。”少年僵硬的说道。
“哦。”朱高燨眼神平静。
他施舍并非是什么日行一善,只是看到离自己王府不远处居然还有两个将死之人,心中觉得晦气。
要死你也别死我家门口啊,你死汉王门口多好!
朱高燨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善人,像他这样的混蛋死后能不能见到列祖列宗都是个问题。别说日行一善了,日行百善都偿还不了他的业障。既然这样,倒不如日行一恶,快哉快哉。
朱高燨认真的说道:“你不觉得死在别人家门口很不道德吗,我建议你去挑个风水宝地,反正别死我家门口,否则就怪我撵人了。”
说完这些话朱高燨微微颔首,给自己点了个赞。
做人啊,就得少责备自己多辱骂他人,严以律人,宽以待己。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责他人。
朱高燨以前那么善良过得跟狗一样,现在天天骂人幸福多了。
少年轻咳一声,哀求的说道:“救,救救他吧……”
“什么?”朱高燨微皱眉头。
少年沉着眸子:“救救我兄长,求您了。”
朱高燨扫了一眼倚靠在少年怀里的男人,面如金纸,嘴唇干裂,很明显是缺粮短水,由加以风寒伤病,已是油尽灯枯,命线摇摇欲坠,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命如草芥,这是时代的悲哀啊。不过还好,我投了个好胎,时代再怎么悲哀都与我没关系。”
朱高燨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他凭什么要帮助对方?
祁王府不是善堂,他朱高燨更不是什么善人,世界上可怜的人海了去了,难不成朱高燨要一个一个的救过去?
开什么玩笑!
少年知道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拼尽全力上前抱住了朱高燨的靴子:“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求你了,救救我的兄长吧!”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的去祈求别人。
可朱高燨只是澹澹的瞥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老吕。”
一直在旁边等待自家王爷命令的吕朝阳毫不犹豫的抽刀走来过来,用刀尖指着少年,声音冰冷:“松手,滚!”
吕朝阳身上的煞气散逸了出来,彷若凝结着实质的血雾,如凶勐的恶神,少年毫不怀疑,对方有胆子在京城的街面上行凶杀人!
可少年还是死死的抱住了朱高燨的大腿,坚定的说道:“给我一个机会,我还你一片山河!”
“狂妄。”吕朝阳不屑一笑,“也是,说大话又不用掏银子。”
朱高燨倒是不急了,悠闲的问道:“你对我,能有什么价值?”
少年见到有机会,连忙说道:“我能对你有多大的价值,取决于你有多大的欲望!”
“笑话。”朱高燨轻蔑一笑,“若你真有本事,会落得如此田地?”
少年一时语塞,确实挺可笑的,他当年自恃清高待价而沽,如今成了这副凄惨的德行,人家凭什么相信自己?
“我是辛卯年的福州举人苏武!”少年想了半天,这才可悲的发现,自己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自己曾经最瞧不起的科举功名了。
他恃才自傲,曾笑言:“举子如橘子,又酸又硬。”故而,即使他中举之后却未曾参加会试,此事广为流传。
可他的才华在如今窘迫之际根本展现不出来,他唯一拥有的只剩下“举子”的身份。
“嗯?”朱高燨微微挑眉。
举人,又称举子,乡试中试的人为举人,亦称为大会状、大春元。中了举人叫“发解”、“发达”。习惯上举人俗称为“老爷”,雅称则为孝廉。
所谓乡试不是指乡里的考试,而是省一级的统考。乡试每三年才有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举行,一般在八月,故又称“秋闱”。乡试录取者称为举人,第一名举人称为解元。举人可于第二年进京参加会试。
《儒林外史让“范进中举”成为笑谈,中了个举人便喜极而疯。殊不知此乃断章取义,举人若不想参加会试,可直接于当地衙门报备,授予官职,一般都是县令起步,而范进最后也坐到了通政使这正四品大员的位置上,换谁不疯?
举人名额,各省不等,大省有百余名,中、小省七、八十名或四、五十名,向有定数,不能任意增减,大抵按一省人口、物产、财赋等确定。
福建从军事上来讲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却是个科举大省。两宋三百年间是福建科举的鼎盛时代,光是福建一地的进士就占了全国的四分之一,在宋孝宗时期甚至创造出了连续四届状元都是福建人的记录。
到了明朝,福建的进士这才退居全国第五,排在南直隶、浙江、江西、北直隶的后面。
福建出来的举人,那含金量是杠杠的。可是让朱高燨怀疑的是,眼前这个邋遢的乞丐,真的是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