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打扰了王公休息,还望见谅。明日离开咸阳,王公早起可要仆役收拾一二,与成蟜同乘一辆马车。”
转身离去,再不犹豫。
屋内也再没有声音传出,但其内烛光一直灯火通明,直到天亮。
咸阳城内,今夜灯火通明的不止鬼谷子一间屋舍。
王绾府上,资历极高的老丞相穿戴整齐,身上是上朝的朝服。
门外,牛车也早已备好。
年轻时王绾对牛车嗤之以鼻,认为这就是贪于享乐之人才会坐的物事,求慢图稳。
老秦人就应该坐马车一路疾行,势如破竹。
而到了如今这个年岁,适应不了颠簸的老丞相却是爱上了当初最看不上眼的牛车,出行若无急事必然舍马取牛。
老丞相在厅堂内扶着门框,看着驭手一手持着鞭子坐在牛车前梁上,看着大青牛尾巴一甩一甩地。
几次想要出门,却终是没有迈开脚。
“陛下定还没睡,是在等绾乎?绾入宫面圣,要说何话呢?”
老丞相自言自语,说着除了自己,和那虚无缥缈天地神鬼,再无他人能听到的言语。
仰着头看了看天空,月亮不甚明亮,繁星点点照耀。
老丞相想着那个在蜡祭时候,要天来讨伐他的狂人,血管中早就冷却的热血限时回归,让他不禁想要问问这夜空。
天,你看不见那竖子乎?
他看着那圆圆的月亮,想着那上面存在的月兔,姮娥,干瘪的唇瓣上下触碰,却终究是没有一言半语对天诉说。
数十年前,此刻的他早就在章台宫内,在那个不被任何人看好的赵国质子旁边出谋,划策。
若是他不去,那赵国质子的马车也早就停在了他那个说不上简陋,但也绝对不奢华的屋舍面前。
到了今日,就算是如此大事,他面前依然停着的是牛车而不是马车。
王绾期待府邸外有马蹄踢踏声,有骏马长嘶鸣,但又不希望其所期待的成为现实。
他就这么矛盾着站在府邸内,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成蟜公子,你行事应该阴险诡谲,怎能如此像个匹夫。当年既然藏拙不露面,此刻怎就耐不住性子。秦国的天,被你捅了一个窟窿啊……”
老丞相转身向内行去,他站累了。
屋外的牛车缓缓驶离,青牛迈着悠闲的步伐回到牛棚,驭手疑惑着丢下鞭子回去睡觉。
冯家。
身为御史大夫的冯去疾枯坐在书房内,桌桉上点燃着七根明晃晃的大蜡烛。
他手持着狼毫毛笔,在一块块竹简上奋笔疾书。
长安君,孟,西,白,百里,公孙,蒙,王绾,陛下……】
这些字是用草书形式写就,杂乱无序,除了冯去疾自己,没有人认得出来这些字写了什么。
七根大蜡烛不只能散发光亮,还顺带着散发热量。
这让冯去疾身上不久就满是汗水,让这位官至御史大夫,私下被称作副丞相的秦国高官气喘吁吁。
哗啦
写满了一张竹简,冯去疾便将这竹简划拉到地上,再摊开下一张空白竹简。
依旧是写下一些唯有自己能看清的字迹,唯有自己知道写了什么的名姓,写满继续划在地上。
当青石板地上满是竹简,身上衣衫已经有些烟渍的御史大夫右手拿着毛笔,双手支撑在桌桉上,大口喘息。
“长安君到底要做何事?陛下又怎会对此视若无睹?城防军近在迟尺而不救援,是陛下的意思还是蒙家所念……”
一直骑乘在墙上,哪边风大哪边倒的御史大夫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解。
这场突如起来的灭门,让这位本来打算明哲保身。只行锦上添花举,不做雪中送炭事的御史大夫内心升起剧烈的恐慌。
他可以依旧做墙头草,可以依旧两不站队。
而下场或许是相安无事,或许是三大世家。
“太快了,实在太快了,哪里有如此行事的?此等不管不顾不思大局者,陛下又为何能容忍下来!嬴成蟜,嬴成蟜,嬴成蟜……”
冯去疾掰断了手上毛笔,双目无神呆坐在椅子上。
这一刻,他在彷徨之余。
庆幸当日婉拒了三大世家的宴请。庆幸儿子冯劫早早就出了咸阳城就封地。庆幸这些时日没有随着贵族大势对嬴成蟜攻讦,而是学王绾一样默不作声两不相帮。
直觉告诉他,嬴成蟜灭三大世家满门性质恶劣至极,明上违背了秦律,暗里在咸阳城上空悬了一把秦剑。
如此行为,必死无疑。
但现实中,城防军的不作为,始皇帝直到此刻依旧默不作声,让他第一次觉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