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没有用力的缘故——他连用力摇脑袋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一张嘴,鲜血汩汩涌出。
这些鲜血让他吐字不清,说的话没有人听得清。
只能听见风从血中过,带出的“荷荷”和“咕都咕都”的声音。
他坐着,重重一低头,这比他前面摇晃的力度要大多了。
他的头摇晃了两下,木冠便跟着摇晃。
他死了,木冠还在。
在其身后,一名年事颇高,脸上已有皱纹的老儒生老泪纵横。
“君子死而冠不免!”
他高喊着,说出了师兄说出来却没有传出去的话。
然后像他的师兄一般,跑步,冲锋,一往无前。
“君子死而冠不免!”
“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啊啊啊啊啊!”
“……”
张思眉宇蹙起。
眼前大呼小叫的一众儒生,让他仅剩下的耐心彻底消磨殆尽。
虽然还有好些儒生没有动作,瑟瑟发抖,长剑掉落。
但,张思已经恼了。
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放箭!一个不留!”
他厉喝。
利箭攒射,一轮又一轮。
津县县令府之地为血染。
一众儒生,尽皆身死。
津县是幸运的,至少张思还给了吴秋机会。
另外两座大儒管理的城池,县尉既见大儒手执长剑,即令射杀。
南阳伏生,一夜白头。
正值壮年的他憔悴的像个七老八十的老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淳于兄,生为了儒家,只能如此,只能如此啊!生救不得人啊!”
早在咸阳的时候,两人就商定好了——儒家的生存,大过一切!
三个大儒以身殉道的消息传到新郑,强一脸沉重地滴到嬴成蟜手上。
让他沉重的不是三个大儒之死,而是主君的态度。
虽然主君前昔说的清楚明白,不改便杀,但强清楚,自家主君其实不喜欢杀戮。
长安君府一众门客公认,长安君妇人之仁。
故在嬴成蟜翻阅之时,在旁言道:
“君上,这不是你的错。”
“废话,这当然不是我的错,我又不是没让他们走。”
嬴成蟜简略过了一眼,便合上奏章,递还给强。
强略显错愕接过。
“这个表情什么意思?”
“强以为,君上会……自责。”
“我想要大开民智,选择儒家宣德之法,扯断儒家绑架百姓的道德枷锁。
“他们想要以死殉道,捍卫他们心中的儒家,舍命求名。
“他们想要自杀,我满足他们的要求,我有什么好自责的。”
嬴成蟜步态闲适,走入内室。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这是他们的选择,这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强待主君走后,冷笑地扫了一眼奏章。
“愚昧无知!蠢不可及!”
…………
宜阳。
科学家号召一众墨家门生,先是将墨家所有的书籍尽数誊抄了一遍。
这里并不仅限于墨家书籍,而是百家书籍,《论语、《墨子、《孙子兵法、《吴子兵法、《惠子等书都要誊抄。
这些誊抄的书,是墨家一众大墨加上了标点符号的版本。
然后再用活字印刷术尽数打印复制。
“脱离秦王,远离咸阳是对的,君上终于放开手脚了。”
科学家一边校准,一边欣慰地道。
标点符号,活字印刷术,纸张。
这些事物早就发明出来了,只是一直被始皇帝压着不让外传,科学家早就不乐意了。
如今得偿所愿,科学家很是振奋。
看着宜阳百姓对知识求机若渴的眼神,看着宜阳百姓学习进步如飞的速度,科学家笑的很欢喜。
墨家巨子的快乐很简单,但也很难。
津县大儒身死的消息传过来,科学家笑的更欢喜了。
“君上雷厉风行,杀得好,甚好!哈哈哈!”
诸子百家,唯有墨家有任侠,执剑平不平。
…………
野王。
县令吴实审视着面前的标点符号,一时之间有些为难了。
他给负黍县令唐秉,阳城县令崔广,白城县令周术分别去信,要三人来野王与他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