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可要将这竖子残忍暴虐的行为都记在史书上。”
“那是自然!自崔杼以来,还没有出现过这么藐视史官的人,达定当记之!”
“这竖子端的不为人子!为性命着想,日后大兄别再去找这竖子了,自陛下处知晓这竖子事迹便好。我见今日那竖子的事多是陛下开口,陛下神情没有不耐烦,还稍有笑意。”
“有理,我哪里知道这竖子敢杀史官。达可不想如此名流千古,早知如此,绝不会找这竖子麻烦。”
章台宫中。
始皇帝亲手给嬴成蟜倒了一杯热水,轻声道:
“你方才作势要杀太史令,因太史节一句话而犹疑,又因太史节一句话而暴虐。直到太史令相求方收手,你的情绪转变没有破绽,至少朕看不出。
“若不是为你兄长,早知你心性,与你自小相处到大。朕也会将你看做一个暴躁易怒,有少许理性,极为冲动的人。
“你断定太史令贪生怕死之心性,料定太史令会求饶于你,故不怕中途违背本心真杀了太史令。
“你是选择这么一面展现给太史两兄弟的罢,不想他们继续找你。”
嬴成蟜端起茶杯放到嘴边,他嗓子确实有些干。
上嘴唇微微触碰,杯中水荡起涟漪。水温虽然略微有些热,但可以下咽。
缓慢啜饮,嬴成蟜低着头,懒得理会兄长逼逼赖赖。
始皇帝不以为意,轻声道:
“若是遮住面貌,掩住身形,转变嗓音,你完全可以变成另一个人。能有此举,需对人心人性知之甚深。光以此论,无人可出你之左右也。
“但成蟜,知人心,晓人性。
“这是‘术’,不是‘道’。
“老聃曰:‘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
“‘术’不可不察,却也不可一心投入其中。专于‘术’者,可领一时风骚,断一战输赢,不可长久也。
“你曾说过韩国国灭,源于‘术’治。
“此间道理,你比朕清楚。”
把喝完水的茶杯向前不轻不重地一撴,始皇帝拎着茶壶向内注水。
嬴成蟜眯起双目。
“你的脾气比原来好了太多,让你性情大变的原因是什么,快死了嘛?我听着你好像是在交代后事。
“我问过夏无且,不通宵达旦批阅奏章之后,一个月时间,你的病就好的差不多了。你不会如阿父一样短命,和我说这些做甚?”
道,是只有君王能发挥到极致的物事。
君王的一举一动都影响整个天下,只有君王才能决定一整个国家的“道”,所以只有君王才能真正玩转“道”。
就像刚正不阿的史官,他们再正直,也只是一人正直,充其量影响亲朋,道就扩散不出去了。
但始皇帝喜欢恪尽职守,在御史大夫这个位子上,当了半辈子墙头草的冯去疾也能成为铁骨铮铮的铮臣。
虽然其本心不是为此,是揣摩到始皇帝心意故意为此,讨始皇帝欢喜。但只要始皇帝活着,冯去疾就不会变回墙头草。
始皇帝的道,会影响整个秦国,进而行成一国风气。
“或许是老了罢,有些多愁善感。
“赵高死在朕的手上,蒙公病逝。
“隗状,王翦,王绾,公孙昏……这些人都离开咸阳,或是去了边境谋求裂土封侯,或是去了封地含饴养孙,颐养天年。
“朕熟悉的人,越来越少”
嬴成蟜冷笑一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起身离去。
“嬴政,你不是这样的人。”
这一次,章台宫门口没有出现章邯。
“章邯。”
始皇帝在宫中唤道。
“臣在。”
章邯入章台宫,恭候在始皇帝身边。
“扩充影密卫,影密卫之数要为现今数二倍。
“朕巡行之时,一半影密卫留于宫中,听阿房号令。你领一半影密卫,随朕同行。”
章邯毫不掩饰脸上喜色,慨然应道:
“唯!”
始皇帝自倒一杯热水,饮了一口就放下了。
“无滋无味,没有茶汤好喝,成蟜怎就宁可喝这个也不喝茶汤。”
这位在秦国历代君王中,武功、文治、威势皆是最盛者望向窗外,眯起双眼,如猛虎猎前,匍匐在地!
“太慢了,朕亲自来。”
入夜,太史家中。
太史达最后誊抄一遍已经写下的史书,然后就要收好放起来,再不更改一字。
其弟太史节负手站在兄长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兄长誊写。
在兄长要抄到今日嬴成蟜残忍暴虐,欲杀他两兄弟时,突然道:
“真要如此写乎?秉笔直书,不因个人好恶而篡改历史,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