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开始盘点起自己在代地的得失。
担任代国国相这些年,无疑是自己政治能力提升最快的阶段。
他原来为政的起点比寻常人要高出许多,宏观大局上眼界放得宽,有见识和远谋,但在细节处理方面,离一流水准存在差距。
哪怕自己之前有意识到这点,却没有摸清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再加上有墨家弟子的助力,可以补足细节上的不足。
于是陈洛很少把精力放在那些琐事上面。
直到自己去到代地,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行走地方县城,见识了那些小吏如何利用规则漏洞,钻律法的空子,县衙内又有种种“潜规则”,哪怕县令亦要受制,而牢狱中又有太多屈打成招的冤假错案……
底层的政治生态和朝堂上的博弈,天差地别,完全是两样东西。
自己在朝堂上与对手进行斗争,大多会遵循某些约定俗成的原则,讲究一个体面。
败者会主动离场,而胜者也不会赶尽杀绝。
毕竟大多数朝臣曾经都是一同反秦打天下的战友,真要论起来,指不定他们背后的大佬都是挚友,基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地方官场就没有这么温情脉脉了。
主政的官员想要往上面爬,底下小吏抱团在一起,试图争取地位,更不要说某些地区有豪强和勋贵掺杂其中。
如果对方侵害到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使出的手段可谓刀刀见血。
朝堂上的有序像是辩论赛场,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地阐述着自己的意见。
地方则如同丛林,手腕不够强大,要么瑟瑟发抖缩在角落,要么直接被撕咬分食。
经过这般历练,陈洛自然会有长足的进步。
他补全了以前忽视掉的细节,结果发现自己的大局观念更进一步,原本有些不理解的问题,豁然开朗。
自己以前在朝堂上决定的某项政策,在具体的实施当中,总会被地方官吏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曲解”。
比方因为战事需要,得加收一成赋收,有些地方迟迟收不上来,有些地方只能收上来半成,而有些地方看似收得很快,但根据墨家弟子的汇报,那片区域的官员激起了民愤。
当时陈洛疑惑不解。
要知道那一年地理的收成很不错,加收一成赋收的话,不会给百姓带来过多的负担,执行起来为何漏洞百出?
现在陈洛倒是明白其中的原因。
有些地方上的官吏为了政绩好看,往往会将收成往高了报,而之前就在暗地里给百姓加了不少税收,结果又要收新的一轮赋税,那他们自然短时间内拿不出来。
有些地方的官员则会选择中饱私囊,每个人用各种手段去贪下这加收的一成赋税,而且用运送途中的损耗来遮掩事实。
一个人的贪墨算不得什么,可一层又一层的贪墨下来,地方上的粮食送到长安后,便就只剩下一半。
甚至陈洛现在了解地方官场的生态环境后,觉得剩下一半,好像还能够说明大汉吏治清明。
至于收的快且齐的那批官员,多半是和当地的豪强搭上了关系,奉行着“地主家的钱粮全数送还,百姓的钱粮二三五分账”。
当然,这五成得是朝廷的,不然他们没有必要借豪强来上交赋收。
想明白这一切后,陈洛颇为感慨,愈发怀念起萧丞相来。
自己以前靠着墨家弟子的情报,属于在情报上开挂,处理很多事情的时候都感觉非常艰难。
萧何在担任丞相期间,可没有这样的帮助。
他单纯靠着个人能力,就将大汉治理得井井有条。
哪怕陈洛觉得自己现在有了不少提升,但真想达到萧何那样的境界,在政务上诸事洞明,恐怕还有不短的路要走。
不过纵使如此,自己在代地给刘如意留下的“政治遗产”,已经相当丰厚。
在官吏层面,陈洛留下这一批人作为核心的架构完全可以支撑五到十年。
而且他们都是自己慢慢培养出来的,完全值得信赖。
在这段时间内,刘如意完全不用担心手下没有可用之才。
在商业领域,陈洛在代国,可谓是从一片空白开始进行建设。
现在的代地,乃是与匈奴边关贸易的中转站。
韩国和赵地乃至更远地方的商贾想要过来,都必须途径代城停留整顿,补充物资,以及寻找带路的向导。
有了接连不断的商队,代地的贸易自然就被盘活了。
虽说比不上关中、齐地那些商业长期繁盛的地方,但远远超出了同为边境的燕地和巴蜀,甚至与拥有南越贸易线的长沙国,亦是隐隐有比肩的迹象。
纵使当下农业才是税收的主要来源,可谁会觉得自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