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官驿的嬷嬷见天冷,特地炖了热汤。”说完便退下。
这湖州的官驿的确意外地有一位嬷嬷,没想到她思虑如此周全,下雪天还想着给二人炖汤?
不过更叫温凝意外的,是这汤……
才喝了两口,她觉出一股熟悉的味道来。
大约是她对当初在王宅那碗汤印象太深刻了,抑或说,对王夫人的印象太深刻了,时隔一年多,她竟还记得那味道。
这碗汤,与王夫人的手艺好像!
温凝几乎要脱口而出,抬头见裴宥只尝了一口,便放下汤勺,起身去了窗边。
温凝的直觉没错。
这碗汤,不只是与王夫人的手艺好像,而正是出自王夫人之手。
甚至今日裴宥特地在湖州多留一日,其实也是为了王夫人。
此前王氏夫妇听闻裴宥大婚的消息,兴冲冲想要入京参加婚礼,徒白想了许多法子阻止二人。可什么事儿能比得上一手养大的儿子娶妻来得重要?
最后徒白无法,只得让盯着二人的暗卫实话实说。
只称如今世子在朝中为官,难免有对敌一二,担心二人上京后被人利用来对付世子,请二人安心待在湖州,待世子那边万事周全,自会请二人上京。
如此王氏夫妇才放弃了上京的想法。
只是这次裴宥又到湖州,王福还好,王夫人一听外头都说他是带着夫人来的,哪里还坐得住?早几日她便蠢蠢欲动,只是裴宥公务繁忙,温凝又多在官驿不出门,学堂她更进不去。
裴宥这才特地在湖州多留一日。
窗外,徒白朝裴宥点点头,示意那份汤的确是王夫人送来的。
今日既是特地为王夫人才多留的一日,便有意将温凝带出去让王夫人瞧个安心。
徒白一直跟在其后,见着王夫人跟在后面时而欢喜,时而欣慰,时而拿出帕子抹抹眼泪,却始终不敢上前的样子,也心酸得很。
可他也清楚,温凝对王宅一事毫不知情,公子不欲将她卷入其中,是断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二人见面的。
王夫人跟了大半个上午,大约知道自己身体也不太好,见裴宥与温凝去湖上,便回去了。
只是傍晚时,悄无声息地在官驿门口放了一份汤水。
徒白实在不忍心辜负她一番好心,便将汤拿了进来。
都怪当初经验尚浅,那人的刺客刺杀缨瑶时,分明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可竟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来。
否则将那人揪出来,不说诛杀,即便能知其底细,今日又何须如此小心翼翼?
徒白暗自踢了一脚走道上的廊柱。
待此次回京,待下次再有机会……他定不会再失手!
温凝却并不知晓这其中弯弯绕绕,她见裴宥放下汤勺,走到窗边,便负手望着窗外的落雪,脸上再无白日里的欢愉神色,背影看来,似乎还少见地有些颓然。
这汤她都能喝出像王夫人的手艺,裴宥定也是一口就尝出来了。
可他看着窗外一副颇为难过的样子,难道这么久,王氏夫妇都不曾与裴宥联系?
在温凝看来,王宅失火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当初她让宜春苑出手救人,又担心令裴宥生疑,查到自己身上,才叫宜春苑的人暂时阻着不让王氏夫妇回京。
可倘若王氏夫妇一直不曾与裴宥联系,他岂不至今还不知王氏夫妇还活着的事?
所以才喝着这味道有些熟悉的汤触景伤情,想到了王氏夫妇的死?
这夜温凝又睡得不太安稳。
从前她只觉裴宥无心无情,几乎怀疑他是否与王氏夫妇有感情,是否感念王氏夫妇的养育之恩。
如今看来,他连王勤生都能好生对待,对于王氏夫妇的死,又岂会无动于衷?
她既阴差阳错地插手了这件事,又清楚内里乾坤,就得让裴宥知道才好。
至少,得让裴宥知道王氏夫妇还活着。
可她一个闺阁女子,当初与王氏夫妇也不过一面之缘,如何向裴宥解释,全京城的人都以为他二人葬身火海,偏她知道他们还活着呢?
温凝为此琢磨了好几日,转眼,他们又回到钱塘渡口。
四个月了,终于要启程返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