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醒醒!”
“姑娘别哭了,醒来就好了。”来人的声音还很是耳熟,“只是做梦而已,醒来就好了姑娘。”
做梦吗?
哦,又做梦了。
温凝熟练地放松自己,睁开眼,爬起身,茫然地眨眨眼,擦掉顺着眼角流到耳廓的眼泪。
菱兰一双眼都是红着的,忙将床边的药给温凝端起来:“姑娘,刚刚煎好的药,已经晾好了。”
温凝看都没看一眼,接过来便仰头喝下去。
“这大夫的药好像不管用,要不还是让大夫人来看看?”菱兰一脸担忧地说道。
温凝摇头,倒头又睡下去。
菱兰皱着眉,心里隐约也知道,不是药的问题,是“病”的问题。
自那日见过那自称缨瑶的姑娘,她家姑娘约莫是与姑爷吵了一架。当晚,就有人来将姑爷的东西都收得干干净净。
姑爷没再过来,她家姑娘也开始梦魇。
哎,她算是看出来了,她家姑爷看着与她家姑娘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性子里其实是有些相似的。
都要强。
好的时候甜得似蜜里调油,吵的时候狠得像疾风骤雨。
这才成亲半年,吵了几轮了都?
第二日,菱兰到底是去将何鸾请了来。
没让她给温凝拿脉,而是指着她能与温凝聊聊天,让她排解些郁气。毕竟此前姑爷过来,府里人都不知,如今也不能对外说二人吵架了,只对何鸾说温凝心情不佳。
何鸾早就想来找温凝,只是温阑拦着她,让她莫要插手妹妹的家务事。虽语焉不详,可她惯来听他的,便不曾特地来过。
一进院子,便见温凝正在凉亭里,安安静静地坐在绣绷前做着绣活儿。
大约是听到她的脚步声,抬起头来,见到是她便露出一个笑容:“嫂嫂,你怎么来了?”
何鸾偏偏脑袋,看着与平日无异,何来的心情不佳?
“嫂嫂今日不去药坊?”温凝将绣花针插入绣绷,起身迎人。
走近才发现她面上敷了粉,虽遮了遮,还是瞧得出眼底乌青,胭脂下的面色透着苍白。
也不待温凝反应,便直接拿了她的手腕。
温凝没抽开,只暗暗叹了口气。
菱兰那丫头,早说了不必麻烦大嫂来看,她这“病”出在心上,哪是外物能医的?
何鸾切了脉,心中已有一二,又问了温凝最近的饮食情况。
温凝不好拂她的好意,便一一答着,只是末了难免说一句:“嫂嫂不必费心,就是晚上做几个噩梦而已,过些时日自然就好了。”
温凝是真这样想的。
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噩梦而已。
第一个是嘉和十六年的春日宴,她要回温府,裴宥被人下了药,强迫于她;
第二个是嘉和十九年,她出逃雁门关,被裴宥逮回去,他将菱兰打发去关外,无论她如何求他,他始终不肯松口;
第三个,是庆宣元年,她与裴宥大婚前期。
那时她已经十分乖顺,菱兰在裴宥手里,她再也没有出逃的想法,有些婚礼用品,裴宥会迫着她亲自去选。
那一日她在挑嫁衣。
其实什么样的嫁衣都无所谓,但她能借此机会看看热闹的长安街,因此在那铺子里多逗留了一会儿。
出门时,有人堵住了她的去路。
是多年不曾见过的梁氏。
沈高岚虽未在宣平之乱中站队,但幼帝登基,整个朝廷都在裴宥手上,大约并未给沈家什么好颜色看,梁氏见到她就跪着抓她的裙裾:
“阿凝,阿凝,你看在与晋儿夫妻一场的份上,在裴大人面前替沈家说说话吧!”
“当初我是亏待过你,可那都是迫不得已啊!若非我当初把你赶出家门,你如何攀得上裴大人这样的高枝?”
“阿凝,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让裴大人放过沈家吧!我也只是按照他的吩咐行事啊!”
温凝清晰地听到自己耳边轰隆隆地一声——
原来,是裴宥令梁氏将她赶出沈家啊。
原来,他当初的伸以援手,不过是蓄谋已久啊。
原来,很多很多年以前,就是一个局啊。
她以为他们至少有过美好的初遇,有过灿烂的年少时光;她试图与他和解,与自己和解,她尝试说服自己那次噩梦只是他身不由己,被人下药而已,尝试去相信他一次一次地将她抓回来,只是多年陪伴,他已然离不开她。
却原来最初的最初,就是一场骗局。
为什么啊?她长大之后就与他见过一面而已。
就因着那可笑的年少时光里,她曾经短暂地给他带去过温暖和笑容吗?
他根本就是个偏执的疯子!
她与他撕碎那勉强维系的表面平和,拒不成亲,最终被他绑着上的花轿。
这三件事,是温凝跨不过去的三个坎。但凡想起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