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东宫的日子。
首先是称呼。
这么久以来,她听旁的人喊她“夫人”都听习惯了,进东宫第一日,一屋子的人跪地喊“娘娘”,差点没给她吓得跟着跪下。
连菱兰,从“姑娘”变成“娘娘”,都绕了好几天口。
最后温凝让她无人时继续喊她“姑娘”,终于没那么别扭了。
其次是这东宫,委实有些大。
裴宥打点得倒是妥当,如他在信笺中所言,将清辉堂的秋千都拆过来了。
其实不止秋千,清辉堂经她亲手布置的一应物品,他都搬过来了。
可她熟悉的,也就自己的寝殿罢了。
从前她要出门,出了清辉堂没拐两个弯,便到了东侧门。
可在东宫要出趟门……
别提弯弯绕绕的侧门了,哪怕走正门,都要小半个时辰。
更不提裴宥给她辟出的那条小道,她迷路了好几次才终于走对。
最后一点,便是裴宥的变化。
倒不是他对她和从前不同了,而是旁人待他的态度大为不同。
难怪她说随意她怎么称呼他,如今人人尊称他一声“殿下”,恨不得见到人就跪下。
谁还能直呼他的姓名?
是“裴宥”还是“楚宥”,对他根本都毫无影响。
他那人本就寡淡,不爱搭理人,从前好歹挂個和煦的表皮,不了解的人初一接触,也算温和有礼。
如今做了太子,本性暴露无遗。
整个人往那儿高深莫测地一坐,又沉又冷。
闹得阖宫的人有事要找他,都先来抱她这个太子妃的大腿。
“娘娘,少詹事差人来问您今日去不去议事堂。”
这不,身边的小宫娥又收了顾飞的好处,来请她去救场了。
温凝并不想去。
刚回来时裴宥还真如他所言,哪哪儿都要将她带着。
议事堂自然去得不少。
一开始还挺新奇,他们聊朝堂,说政事,都不避着她,可去过几次……
实在很糟心啊。
谁又在哪里贪了多少银子,谁又告谁买卖官衔了,哪里的冤案上达天听要差何人前去平冤……桩桩件件,仿佛大胤处处都是蛀虫。
让她都怀疑一直认为的盛世都是假象。
顾飞特地让人来请她,大抵又是哪里的差事没办好,觉得自己又要挨骂了。
她若在场,裴宥能骂得没那么凶一些。
温凝琢磨了一下,还是换了身衣裳往议事堂去了。
近来她还有事要找顾飞帮忙,他挨骂就挨骂,万一挨了板子可就耽误她的事儿了。
裴宥入主东宫,顾飞做了詹事府的少詹事,徒白也有了正经官职,升为十率府左率卫。
暗卫营里许多得力的暗卫都不必再躲躲藏藏,在十率府谋有职位。
眼下在议事堂门口的,又是老熟人。
当初跟她出京的十四和十七。
两人见温凝前来,毫不意外。
一人熟稔地敲了敲门:“殿下,娘娘来了。”
另一人直接将殿门推开。
温凝一进去,就见顾飞跪在桌案下面,旁边跪得笔直的,是徒白。
嚯,干啥呢?
这要换个姑娘,还以为俩人在跪求赐婚呢。
裴宥在自己人面前并不掩饰情绪,面色沉沉地坐在桌案前,睨着下面二人,一言不发。
见到温凝进来,才收回眼神,斜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转拇指上的扳指。
“都跪着做什么?”温凝径直往裴宥身边去,“也不嫌地上凉。”
两人低眉垂目,一动不动。
裴宥抬眸看过来:“夫人的话都不听了?”
下一瞬,两人已经站起来:“谢夫人!”
温凝:“……”
这不还是听的他的么?
“罚俸一月,下去。”裴宥嫌弃地摆摆手。
两人差点又跪下了:“谢殿下!”
头都没敢抬,直接退下了。
议事堂通常不留宫人服侍,温凝自己蹭蹭搬了把椅子在裴宥旁边坐下:“他们又犯什么错了?”
“一而有再,再而有三。”裴宥冷着眉眼,“事不可过三。”
温凝明白了。
也不是啥大事儿。
无非就是顾飞虽到了詹事府,可骨子里,还把自己当武将使。
差事干着干着,动不动就跟徒白那批人跑了……
徒白跟他打配合趁手惯了,大抵觉得总归都是给裴宥做事,不必分得那么明晰。
可如今与在国公府不同。
东宫犹如一个小朝廷,各在其位,各司其职,才能保证这个小朝廷运转顺滑。
“你为何偏要让顾飞去詹事府?”温凝不解。
顾飞从前就是他的侍卫,本就更适合去十率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