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九清答应过沈卿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因此,沈卿这句话让俞九清怔然了一瞬,一时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沈卿也不卖关子,道:“我们新婚之夜时,你说过,等我们垂垂老矣,便找一处风景清幽、民风淳朴之地,你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我则可以尽情捣鼓我喜欢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闲暇时可以一起去垂钓,一起去乡间野餐,或者等我们的孩儿以后成亲生子,我们可以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俞九清微愣。
这确实是他新婚之夜时说过的话。
他父母早亡,自小寄人篱下,看尽了人世间的黑暗与肮脏。
青青是第一个撬开他的心房,让阳光照射进了他心底的人,自那之后,他开始对自己的人生和未来生出了一丝希望,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只能孤寂麻木地活着的人,头一次发现自己竟还有期盼未来的能力。
谁都不知道,也许连青青都不知道,新婚之夜时,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的那番话。
带着无尽的欣喜和渴望,却也裹挟着对来之不易的幸福的紧张和不安。
这些幸福,对于他来说太绚丽,太耀眼了。
他这样的人,有资格得到这样的幸福吗?
脑中不由得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从小到大那些人对他说的话——
“你就是一个克父克母的克星,你父亲母亲是因为你才死的!你给我滚远点,我可不想被你克死!”
“我们好心收留你,没有我们你早就饿死街头了!不过是打你几下泄泄愤怎么了?就算杀了你你也要感恩戴德!”
“你这丧门星给我有点自知之明,学习这种事是你该肖想的吗?你本该要给我们做牛做马偿还我们对你的恩情,没有让你做那些下贱的奴仆做的事已经是很仁慈了,给我滚回你的狗窝去!”
“九清,俞九清,呵,要不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你以为我会这般好声好气地与你说话?明明只是一个下贱胚子,却长了这么一张让人沉迷的脸……只要你乖乖听话,婶婶保证你不会再挨饿受冻……”
见俞九清神色微僵,整个人仿佛陷进了某种泥沼一般的沉思中,沈卿有些讶异,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九清……”
莫非那时候说的话,他都忘记了?
怎么可以忘记!
眼前那只纤细白皙的小手瞬间拉回了俞九清的神智,他下意识地一把将那只手抓住,仿佛抓住的是一根救命稻草。
却也因此无意间用了太大的力气,面前人立刻柳眉微蹙,有些吃痛地嘶了一声。
俞九清连忙松开了些许,带着薄茧的食指和大拇指在那只柔滑的小手上安抚一般轻轻摩挲,低声道:“当然记得。”
沈卿狐疑地看着他,只是男人凤眸沉幽,脸色沉静,不像是忽悠她的模样,才继续开口道:“那段话我也一直记着,这十年来从没有一刻忘记。
俞九清,我不求权势滔天,也不求大富大贵,我只希望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等看尽世间浮华后,能挣脱这俗世红尘,自由自在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虽然,他们已是无可避免地被推到了权力漩涡的正中心。
虽然,他们想安然脱身并不是那么简单地一件事。
可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他们必须做到的一件事。
于私,那是她一直渴望的生活。
于理,这也是他们唯一可以走的路。
这个天下只能姓司马,天地间有一股比他们更强大的力量在左右着这个秩序,这不是他们可以轻易打破的。
如果俞九清生出了什么不该生的念头,时空管理局只会再一次派人出来制止。
俞九清的凤眸中有一丝暗色一闪而过,他定定地看了沈卿一会儿,突然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低声道:“青青,你之所愿亦我之所愿。”
但若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倾力保护的东西下手,他也不会再客气。
到时候什么道德伦理,慈悲之心,对他来说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沈卿原本以为,那天的谈话应该多少能开解俞九清一些,然而接下来的日子,俞九清依然早出晚归,以前几乎天天都想旷工赖在家里守着她的男人,如今却是一整天都难以见上一两面,让沈卿有些不适应的同时,心里也升起了淡淡的不安。
只是,不管是她盘问俞九清得来的情况,还是麒麟出去查探回来的情报,都说明俞九清这段时间没有乱来,而是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瑞王的事情。
瑞王死去这件事瞒不了多久,没过几天,俞相砍杀了瑞王这件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百姓多是震惊不安,虽然俞相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但前几年的战乱结束还没多久,他们害怕大齐会再一次陷入动乱之中。
他们不在乎执掌这个天下的人是谁,但他们害怕战事,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生活再次被打破。
而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