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手忙脚乱,几个小厮把李明寂扶到床上躺好,春蕊命护卫快马加鞭,把太医请到侯府。
太医把了几次脉,紧皱的眉头松下来,说李明寂的伤不及根本,只是气血不足,要注意休息,不宜过劳。
可他一身伤实在可怖,舒窈不太信太医的判断,皱着小脸,让太医留了不少伤药,又命人去库房取人参鹿茸,给李明寂炖汤喝。
忙活大半下午,香汗洇湿鬓发,春蕊拿帕子给舒窈擦脸,松针端着食盒进来,“郡主,汝阳长公主送了冰镇荔枝过来,您要尝尝吗?”
冻好的荔枝滋滋冒着冷气,十分消暑。舒窈坐在旁边,一个侍女为她扇风,一个侍女给她剥荔枝,好不惬意。
李明寂醒来时,便看见这一幕。
少女樱唇微张,咬着果肉,唇色娇艳水润,散发着清甜香气。
前世他尝过太多次,知晓其中滋味,李明寂眼眸微暗,呼吸绵沉。
他不在乎重新来过,只要她还在他身边……
“你醒了?”
见他睁眼,舒窈眼睛一亮,命人把早已炖好的补汤给李明寂呈上,“太医说你气血不足,本郡主命人特意熬的,你好好补补。”
李明寂温声道谢,眼里的阴暗仿佛不曾出现。
李侍郎教出来的儿子,果然也像他一样呆板迂腐,举手投足都透露着端庄守礼。
不过,舒窈在宫里见过许多“君子”,都没有面前这个李明寂顺眼,思来想去,约莫是因为那一众年轻郎君,都不如李明寂容貌出众。
好看的人做什么都让人舒心,舒窈托着腮,专注地看着李明寂喝汤,偶尔被松针喂一颗荔枝。春蕊从外面进来,蹲下身,与舒窈耳语几句。
侯府来了位特殊的访客,是李侍郎的夫人,应该是来带李明寂回去的。
这屋子本就不大,她们也没有瞒着李明寂的意思。春蕊说完,舒窈瞧了李明寂一眼,说道:“你母亲来了,要本郡主带过来吗?”
李明寂道:“全凭郡主做主。”
舒窈自幼娇惯,虽然很少表现在外,但很多事情上都流露出娇蛮霸道。譬如不喜舒宁悠接近她的童年玩伴,不想自己正在照顾的人这么快就被带走。
不过显然,眼前的青年足够知趣。
舒窈唇角微微一翘,让李明寂好好休息,留一个人照顾他,自己则让松针春蕊给她整理仪容,优雅从容地走进前院。
还未踏进大门,便听见潘氏故作柔和的声音:
“李夫人太客气了,这些东西我们府上都有,哪需要你破费?本就是郡主顽劣造成的意外,请人为令郎治伤也是应该的。说起来,我该替郡主向令郎赔个不是。”
这种语气舒窈太过熟悉,看似伏低做小,其实处处透露着轻蔑,潘氏惯来如此。
也就只有舒敬觉得她温柔小意、善良体贴了。
春蕊得她眼色,唱一声:“华羲郡主到!”
厅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舒窈身边这两个侍女,都由皇帝亲自挑选,自幼受到宫里女官教导。松针心细如发,能说会道,春蕊则幼时随内侍习武,个子也比寻常女子高些,嗓音中气十足,颇有气势。
见她进来,潘氏连忙起身,笑着迎上,“郡主怎么来了?”
两个侍女一左一右,随舒窈走入主位,松针还掏出手帕擦擦座椅,又取来软垫,这才扶舒窈坐下。
“姨娘这里好热闹。”
舒窈笑笑,目光落到下方。
潘氏身边坐着位妇人,穿得很素,手不安地放在腿上,看起来很是局促。
那妇人还带着名高大的年轻男子,看见舒窈,脸上浮现惊艳,随即轻佻地挑起眉稍,拱手道:
“见过郡主。”
舒窈一眼没看他。
潘氏微微笑道:“郡主说笑呢,只是为了李家二郎的事。李夫人带着李大郎过来,妾总要将事情交代清楚。”
阴狠划过她的眼底。
有舒窈在,潘氏总是尴尬的。由于不是正妻,连主位都不敢坐,舒窈尊贵的身份摆在那,没有舒敬撑腰,潘氏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松针便道:“潘夫人,李二郎的事,交给我们郡主就好。我们郡主下午还为李二郎请了太医,还能怠慢他不成?您都将他带回府了,我们郡主一向心善,自然是负责到底。”
潘氏柔柔一笑:“若是这般,妾也就放心了。”
舒窈忽然出声:“李夫人。”
从进门起,李夫人便一直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突然被点名,她惊得肩膀一抖,嚅声道:“郡、郡主。”
“李夫人是想要接李二郎回府吗?”舒窈道,“李二郎在侯府住得很好,还有太医为他诊治。他伤好之前,就在侯府住下。”
一句话霸道地定下李明寂的去处,她又看了潘氏一眼,“至于姨娘,这么为李二郎担心,便随本郡主走一趟,看看他在本郡主这里,是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