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帝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朕将他安置在宫里了。”
舒窈松了口气:“那就好。舅舅,你不知道他有多惨,他哥哥把他打得半死,要不是我救了他,他现在都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了呢!明天我还得请太医给他看看……对了舅舅,他很擅长画画,你看着给他安排个职务呗?”
小郡主狡黠地眨着杏眼,软甜着嗓音撒娇,实在让人很难招架。雍帝何其了解她,刮了下她的鼻梁,淡淡道:“此事朕会安排。时候不早,窈窈回去休息吧。”
舒窈顿感无趣,“噢。”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嘛,怎么还卖关子呢?
舅舅也真是的。
唤来婢女送舒窈回宫,雍帝前往一处厢房。
俊秀的青年已经换上一身玄色长袍,墨发高束,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陛下。”
雍帝十八岁继承皇位,至今已有二十年。他性情温和,虽然在舒窈面前像一位宽厚的长辈,但他同时也是一位久居高位的帝王。
这样温和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抱负与野心,李明寂自然知晓。
雍太祖建国之后,对开国功勋大加封赏,他们大多为前朝世家贵族,掌握着雍朝命脉,谢家便是其中典型。雍帝即位以来,一直韬光养晦,但他始终想要打压世家,改变这一现状。
不久之后,雍帝将会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动摇世家根基。叛军正是趁着雍朝内乱,方才大举攻入京城。
前世京城陷落,雍帝被叛军囚禁在皇宫整整三年,受尽羞辱。叛军首领萧绥没有斩杀雍帝,而是要他看着自己的妻妾子女、臣子百姓如何身处于水深火热,这样的耻辱远比身体折磨更甚。
饶是如此,雍帝依然沉着冷静,在短短三年内筹集军队,趁他与萧绥内讧迅速出兵,包抄皇宫,夺回政权。
彼时舒窈去世,李明寂已经对人间毫无留恋,他亲手斩杀萧绥,遣散兵将,抱着舒窈的尸体自缢。料想他死后,隐患拔除,雍帝应该已经成为一代明君。
再一睁眼,回到兴安八年。这一年舒窈十五岁,与他并不相识,一切才刚刚开始。
前世的记忆在脑海中短暂闪过,李明寂回忆的同时,雍帝也在观察他。
礼部侍郎李进的庶子李明寂,身份平平,履历也十分普通。倘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与面前朗如玉山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他的眼里并无同龄人的天真,而是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与沉着,雍帝也不免心生几分好奇。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胆子,敢带着人闯入帝王居住的山庄。
“你帮窈窈传话,论理该赏,窈窈说你生计艰难,但擅长作画,要朕在宫中为你安排一官半职,”雍帝淡淡笑道,“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李明寂单膝跪地,眼眸低垂,道:“殿前司。”
殿前司是禁军军号,为天子近卫的统称,雍帝身边的内侍张胜,既是雍帝的心腹,也是殿前司指挥使,主管宫廷禁军。
此话既出,本温顺低眸的张顺抬了下眼,眯起眼睛审察起面前的陌生青年。
雍帝也十分意外,抚掌笑道,“你可知殿前司是何处?你一介文弱书生,又怎吃的了这种苦?”
“草民前十二年养在深山,自小便随村民打猎,而后回到李府,也并未放弃苦练,”李明寂嗓音平稳,“正因如此,草民愿意成为殿前司侍卫,效忠于陛下、郡主,请陛下成全。”
雍帝的声音多了几分调侃:“效忠朕是假,效忠郡主才是真吧?”
“陛下与郡主本是一家,”李明寂轻抬下颌,语气不变,“如若论起私心,郡主是草民的救命恩人,草民愿为郡主赴汤蹈火,以命相护。”
时间缓慢流逝,雍帝沉稳的目光落在李明寂身上,带着洞悉人心的穿透力。
半晌,他忽然笑道,“朕便准你进殿前司,明寂,起来吧。你便在此处休整片刻,张胜,明日带他到殿前司报道。”
张胜低声道:“遵旨。”
李明寂拱手:“明寂谢陛下恩典。”
他不着痕迹地轻眯眼眸,轻轻扫过张胜。
前世,正是此人将皎皎绑上城墙,他虽然亲手将此人斩落马下,但也不免有些好奇。
不比现在他刻意制造机会,前世他与皎皎相识已经很晚,他不清楚雍朝那些宫廷往事。张胜是雍帝一手栽培的心腹,为何要背叛他?
不过,他已经进入皇宫,自然不会让前世的事故重蹈覆辙。
……
承乾殿,宫女服侍雍帝宽衣,张胜跟在雍帝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朕可难得见你这样,”雍帝挥了挥手遣退宫女,笑道,“怎么了,有话要对朕说?”
“陛下……”张胜咬了咬牙,“恕臣冒昧,陛下对那李明寂,是不是太优待了些?”
雍帝道:“朕自有打算。”
“臣……”
“朕知晓你的忧虑,放心,朕自然不会随意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