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溶的心里一阵绝望。
他进京之前,对这开在京城多年的老字号颇为仰慕,因此当墨玉轩向他发出邀请时,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春江花月楼,转而与墨玉轩定契。
早知墨玉轩如此仗势欺客,他一开始就该答应春江花月楼的邀请。如今辛辛苦苦写的字帖被他人拿捏在手中,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难道真要忍气吞声,被这一两银子打发走?
可他马上就要交付房屋的租赁费,科举明年开春才开考,这一两银子如何支撑他住到明年?他还与阿媛约定一同等他放榜……
周溶咬了咬牙,抓住面前男子的衣袖,恳求道:“掌柜,这些字帖是在下一个月昼夜不停的心血,您给个通融,十两银子不行,那就五两?”
“一两就一两,没得想!”
掌柜用力一甩袖,将周溶掀翻在地,还往他衣服上踩了两脚,呸道:“哪里来的穷酸书生,还想与墨玉轩做生意?丢出去!”
“住手!”
少女一声娇喝,叫住了几个正欲动手的伙计。
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娇小姐,掌柜正要变发怒,一个伙计匆匆跑过来,拉住他的袖子,与他低声耳语:
“掌柜,她是华羲郡主。”
掌柜转了转眼珠,脸色稍变,“原来是郡主。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墨玉轩本就是长公主留给舒窈的商铺,长公主去世,舒窈便是墨玉轩的主人,自然看不惯墨玉轩仗势欺人。
让春蕊扶起周溶,舒窈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掌柜:“你就是墨玉轩的掌柜?姚婆婆呢?”
她对墨玉轩的印象再少,也记得过去墨玉轩的掌柜是个眉目慈善的老婆婆,看她的目光饱含疼爱。
掌柜赔笑道,“郡主,姚婆子好几年前就回老家带孙子去了,墨玉轩一直由小的在打理。”
舒窈睨眼:“你又是谁?”
“小的叫潘峻,原先跟在侯爷身边做事,做过些小生意。侯爷见小的机敏,便把小的安排在了墨玉轩。”
准确来说,潘峻是潘氏的堂弟。潘氏掌家之后,便陆续把潘家人接到京城,又给他们在侯府安排职位。原先长公主留下的那批人,早就被潘氏悄无声息换了个干净。
潘氏早就叮嘱过潘峻,华羲郡主看着凶,其实就是个花架子,心大得很,哪里懂如何经营商铺?她若找上门,把她哄高兴了,再忽悠回去便是。
华羲郡主坐拥财富无数,墨玉轩一年的营收恐怕还比不过她手腕上一只玉镯,她又怎会计较。
小郡主估计只是在附近闲逛,进来买些东西,才想起自己手下有这么一间商铺。
“郡主,墨玉轩这些琐事让小的打理就好,您就不必操心了,”他招了招手,把伙计叫来,“陈三,还不快把墨玉轩最好的宝贝都给郡主拿上来?”
“得嘞!”
伙计应了一声,麻利地跑进库房。却听见李明寂道:“墨玉轩归郡主所有,便是琐事,也不该瞒着郡主。这书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潘峻这才注意到舒窈身边的李明寂。
青年看着并不起眼,嗓音也温润如玉,然而与他对视,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潘峻的背后泛起阵阵寒意。
潘峻干笑道:“我与周郎君说好十两银子购买他的字帖,他却让字帖把雨淋湿了,这让我怎么卖给其他客人?”
“淋湿?”舒窈冷哼一声,“怎么个淋湿法,能让十两银子变成一两银子?”
周溶立刻把抱在怀里的木匣递了出来,“字帖都在这里,请郡主过目。”
木匣里是一册册装订好的《般若波罗蜜心经》,纸张干净,书页的边缘也裁剪整齐,可见主人的用心。只是书角摸着有些湿漉,应该是雨水顺着木匣的缝隙滴了下来。
见舒窈皱着眉头不说话,潘峻讪笑道:“郡主,您不知道我们这行的规矩,字帖就跟书画作品一样,讲究尽善尽美,一滴水都是毁了整个作品。这都毁了这么多,我们肯收下,已经是仁至义尽……”
便听见李明寂道:“既然是有瑕疵的字帖,你们收购了,又该如何定价?”
“这……自然是等到收藏家出价……”
“倘若这位郎君的墨宝被许多人欣赏,多次拓印,之后的利润又该如何分成?”
潘峻支支吾吾,直接说不出话来,颇为恼羞成怒:“你这侍卫不了解我们交易市场的规矩,就不要乱说!”
墨玉轩既是售卖文房四宝的商铺,也是书法字画的交易市场,有一批固定的客人。
只是这两年,随着春江花月楼名声渐起,墨玉轩的营收大不如从前,潘峻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就是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书生的临摹作品,再敲上“墨玉轩”的印章,用极高的价格转卖出去。
如此尝试几次,潘峻尝到了甜头,开始主动去寻找合适的人选,周溶便是这一次潘峻看上的人。
墨玉轩可是老字号,谁会相信他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