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潘家这么多年,居然没有养出一个比潘素娘还有出息的儿女。现今潘素娘在侯府一手遮天,而潘家长子在秦阳侯的封地做官,几个次子被她安排各个地方做事,潘家上下也都要依仗她。
因此纵然心有不满,潘峻也不敢对潘氏出言不逊,堆起讨好谄媚的笑意:“夫人,我确实有事相求,还望夫人相助。”
“什么事?”
“供货商新到了一批矿石原料,是做砚台、颜料的绝佳选择,我想买下这批料子。只是帮夫人您购置《寒山图》,墨玉轩实在拿不出什么闲钱,夫人可否通融通融,预支一些给我?”
一想到那幅《寒山图》,潘峻心里就滴血,那可是足足一万两银子!
潘素娘究竟有没有看过墨玉轩的账本,不知道墨玉轩每况愈下,大部分生意都被春江花月楼抢了去,如今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吗?
这一万两银子,还是潘峻掏空家底,把好几件墨玉轩珍藏的宝贝都送了出去,才勉强凑出的钱。等到月末,潘峻又要向潘家、秦阳侯府与潘氏交银子,墨玉轩哪来这么多钱?
潘峻已经算过了,倘若他能把这批料子都卖出去,不仅能把那些宝贝都赎回来,自己手头也能宽裕些。秦阳侯府这么大地方,总不会连这笔钱都拿不出来吧?
哪知道他才提出这个要求,潘氏骤然变了脸色,冷冷道:“潘峻,我把墨玉轩交给你,是出于对你的信任。你什么意思,居然还问我要银子?”
潘峻尴尬一笑:“夫人切莫生气。原本都是算好的,是因为之前凑那一万两……”
“你是在怪我?”潘氏的脸色愈发难看,“潘峻,你别忘了,要是没我,你能做墨玉轩的掌柜?倒是你,要是连这种事都处理不好,这掌柜,我看你也不必做了。来人,送客!”
几个婢女家丁立刻走进奉春堂,强势而不容拒绝地把潘峻推出了秦阳侯府。潘峻走出几步,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道:“贱人!”
要不是他这几年苦心经营,墨玉轩能有今天?潘氏得了好处,却完全忘记了他的功劳,居然还要把他换了,简直狼心狗肺!
这批料子,他还非要不可了!
他走进那家售卖矿石的店铺,迈向正在打算盘的掌柜,赔笑道:“杨掌柜,我现在手里实在拿不出闲钱,您行行好,我给您写个欠条?墨玉轩这么大个店铺,肯定不会跑……”
杨掌柜放下算盘,露出为难的表情,“潘掌柜,你也知道,这店铺不是我开的,我是帮人做事,这事能不能成,还得要我们主人点头。我再帮你问问吧。”
他说着便起身,往内室走去。
潘峻忐忑不安地搓了搓手,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杨掌柜回来,叹着气道:“我们主人提出了一个要求。”
这就是有希望的意思?
潘峻连忙道:“什么要求?”
“他同意您赊账,这批料子全部给您,但您必须将店铺的地契抵押在我们这里,待您还清了账款,再还给您。”
几家店铺的地契都被潘氏牢牢握在手中,但潘峻知道潘氏一般放在哪里,有办法把地契偷出来。
他沉默,思索了好一阵,才咬了咬牙:“好。”
……
店铺对面的茶室雅座,青年抬起茶杯浅啜,五指冷白修长。
漫不经心地将店铺发生的事情收尽眼底,李明寂淡淡提醒:“茶凉了,周郎君。”
周溶只字不发。
望着面前从容优雅的青年,周溶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他起先只以为李明寂是华羲郡主身旁的普通侍卫,他感激郡主为他解围,愿意报答这一恩情,却不知李明寂提出的要求如此令人震撼。
不,这可是把头拴在腰上办事。
“字已经给周郎君看过了,只是请周郎君模仿这字体,帮忙写一封信,”李明寂微笑道,“在下已经给足了周郎君考虑的时间,如今已是最后一日,周郎君还没想好么?”
前世大理寺曾侦破一桩大案,由墨玉轩流出的书法墨宝,多为仿品。墨玉轩靠此赚得盆满钵满,为整个秦阳侯府都带来了丰厚的收入。
这些仿品皆出自一人之手,是一位科举落榜的举子,名唤周溶。
想从偌大的京城中寻找此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因此,李明寂安排春江花月楼举办中秋月会。
此人与李晴初不同,李明寂不想以武力胁迫周溶,而是智取。
想起那些字,周溶的喉咙有些干涩,艰难道:“李大人,把‘德’字的右上部分简化为‘十’,那是前朝惯用的写法。”
但这里,是大雍的京城。大雍人写字,早已抛弃了这个习惯。
李明寂究竟是什么人?他写这封信,又是为了什么?
李明寂的唇角轻轻掀起:“周郎君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既然敢在你面前暴露,便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此刻的李明寂森冷如豺狼虎豹,与小郡主面前温柔谦卑的侍卫判若两人。
周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