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寂带着舒窈,轻轻松松便跳上了屋檐。
风声在耳畔猎猎作响,高大巍峨的宫殿都变得渺小了许多,一朵朵烟花在眼前炸开。
没有任何阻挡,在色彩绚丽的光影之下,每一朵烟花的轮廓都清晰地映在舒窈眼中。
“好漂亮呀……”
舒窈每一回赏烟花,要么登上城墙,要么就是去皇宫的最高楼邀月楼,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爬上屋檐看烟花。
“我记得有一年圆圆过生日,舅舅给她放了一场烟花。我很羡慕,一个人偷偷离宫,登上了邀月楼。”
她与嘉懿公主虽是一同长大的表姐妹,但嘉懿公主有父皇母妃,有兄长姊妹,舒窈只有她自己。
“说来也巧,我当时还在邀月楼遇见了太子表哥。他和我一样,也是嫌人多偷偷溜进来的。”
想到这,舒窈扁了扁嘴,没把话说完——她溜进来是为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哭鼻子,太子是为了找个没人的地方背书。
太子如此勤奋刻苦,也难怪那些夫子都喜欢他。不过,舒窈觉得,夫子也好,皇后也罢,他们对太子的要求都太苛刻了。换成舒窈自己,她肯定受不了。
她捧着下巴,忽然有些惆怅,“李明寂,今日太子表哥大婚,你觉得他高兴吗?”
舒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她在很多事情上虽然迟钝,但自幼在皇宫长大,对某些情绪的察觉却异常敏感。
今夜在东宫举办的婚宴,上至雍帝皇后,下至郑家众人,连新娘不经意间露出的面颊都带着淡淡羞怯。只有太子始终面色平稳,从舒窈身边经过时,还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李明寂垂眸,拉了拉披在舒窈身上的长袄,直至她整个人都裹在暖和的绒毛里,吹不到身后瑟瑟的寒风,“高处不胜寒,郡主。”
“这是他的选择。”
舒窈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扬起白净的小脸:“如果是你呢?你会娶你喜欢的女子,还是家人为你安排的女子?”
李明寂微笑道:“我会顺从本心。”
所以他注定与太子不同。太子反抗不了命运,直到与他人成婚也不敢向舒窈表明自己的心意,而他此刻正陪在舒窈身边。
野兽的本性是掠夺,得不到,就抢过来。
……
月上柳梢,喜床上的郑月瑶一手抓着红绸,双颊覆盖红云。
她去年就开始为自己绣嫁衣,半年前便有教养嬷嬷来郑府教导她宫廷礼仪,昨夜郑夫人还特意叮嘱过她,因此新婚之夜要做什么,郑月瑶心里很清楚。
听已经成婚的姐姐说,若男子不注意,女子会很疼。太子殿下那样温柔君子的人,应该不会这样吧?
越往细处想,郑月瑶的脸颊就越烫。
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一阵喧闹,是几个被请来压床小童嘻嘻哈哈地打闹,说是要见新娘子。
郑月瑶听见了太子的声音。
她心下愈发紧张,被几个侍女嬷嬷扶起,让小孩子爬上床。
嬷嬷边撒下桂圆红枣等干果,边说着吉祥的话:“祝太子、太子妃早生贵子。”
郑月瑶将发间的一支金花钿摘下,交给了嬷嬷。
嬷嬷顿时笑逐颜开,“谢太子妃赏。”
接着便是饮合卺酒、夫妻交拜,周围的喧嚣退去,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寝房。
一只手揭开了郑月瑶的盖头。
眼前骤然恢复光明,郑月瑶不适应地眨了下眼,随后便看见太子俊朗的面容。她好似被烫到了一般,微微别过脸,柔声道:“太子殿下……”
太子淡淡嗯了一声。
郑月瑶嗅到了浓浓的酒气。
太子洁身自好,温润如玉,过去在郑家,祖父便时常夸赞他。今夜他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是太高兴了吗?
“孤可以开始了么?”
猝不及防的声音,让郑月瑶回过神,脸红的愈发厉害,轻轻拉住太子的衣领,“臣妾、臣妾侍候殿下……”
在教养嬷嬷的精心调、教之下,郑月瑶知道了一些闺房手段。不过,郑夫人叮嘱过她,有些手段,只有卑贱的妾室才会使用,她是端庄雍容的太子妃,应该时刻注意仪态。
看着面前的郑月瑶,太子眼底划过淡淡的苦涩。
他醉了,醉得实在有些厉害。过去宴会上滴酒不沾的他,在今夜却一杯一杯酒连着下肚,好似这样把自己灌醉,就可以感受不到那些起伏的情绪。
脑海中划过一幕幕画面,有幼时梳着两个发髻的女孩追在他身后打闹嬉戏,有邀月楼上小娘子哭花了脸、瓷声瓷气地说“本郡主一点也不羡慕”,也有及笄之后,少女身着华丽轻盈的长裙,客气地喊他“太子表哥”。
太子这二十余年,皆在皇后的掌控之下。他自小便不能贪食贪睡,每日要完成繁重的课业、学复杂的礼仪,他以为这是身为皇家人的命运,直至他遇到了舒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