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烛火要燃烧一晚,一家人围炉而坐,畅谈彻夜。
舒窈离开祠堂,回到正堂,看见李明寂已经将宴桌重新布置好,菜肴赏赐给下人,又新换上了一桌点心果子。
虽然这些点心果子看起来很馋人,但舒窈实在吃不下东西,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把摇头晃脑的波斯猫捞了起来,坐上椅子。
少女倚着椅背,挠着猫的下巴,无意识地轻晃两条玉足,这是一种十分放松的姿态。波斯猫被摸得舒服,趴在她怀里懒洋洋地打盹,一双鸳鸯眼半闭不闭,好像困得要睡着了。
“郡主若是太困,”李明寂道,“可以先回去休息,此处有属下守着。”
舒窈拒绝:“不要。”
好像意识到自己的不耐,她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又带着几分扭拧,“本郡主才是这府邸的主人,岂会抛下你一人安睡?而且你不是没过过年吗,本郡主便带你感受一下过年的氛围。”
像是傲娇别扭的波斯猫,尽心尽力投喂许久,终于舍得低下高傲的脑袋,主动去舔他的掌心。李明寂一怔,笑了笑,“属下谢郡主体恤。”
李明寂待人,眼眸总是含了三分笑,仿佛春风般的温和。然那样的温和不达眼底,反而为他增添了疏离感,让他看起来不好接近。
舒窈也不知自己为何有这样一种直觉,但她就是可以判断出来,李明寂什么时候是清冷疏离地笑,什么时候又是真心实意地笑,譬如此刻,他这样凝望着她,乌沉的眸中只有她一人。
舒窈吞吞吐吐:“这里又没有旁人,你也不必总在本郡主面前‘属下’长‘属下’短了。私下相处时,本郡主准你以‘我’自称。”
从前拿他当信任的下属,享受他的温顺谦卑,现在则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再这样看他,总觉得哪哪都别扭。
李明寂微笑道了声好。
想了想,舒窈问:“你字什么?”
李明寂好像没有亲密的朋友,至于他的父亲李进,也是唤他“二郎”。
便听见李明寂道:“没有。郡主若想,也可以为我拟字。”
是了。字都是亲近的长辈拟的,李明寂没有亲密的朋友,也没有亲近的长辈,怕是连及冠礼都没办,又怎么会有字呢?
舒窈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起名能力,还是决定不祸害李明寂,“算了,反正本郡主也没有小名。”
她慢慢地低下头,把下巴搁在波斯猫柔软蓬松的白毛里,打了个呵欠,是全然放松的姿态,“不过,我给自己起了个小字,‘皎皎’。”
这还是很小的时候,她刚开始习画,自己给自己起的,从未与他人提过。若说这世上还有谁知晓,大概就是春江花月楼那位神秘的楼主吧。毕竟她在春江花月楼里留下的那幅画作,落款写的就是一个“皎”字。
“皎皎云中月,”李明寂嗓音温朗,“这个小字,很衬郡主。”
她还没说是哪个“皎”,他怎么就猜到了?说起来,舒窈突然想起,那个她至今还没找到的登徒子,好像也知道她的小字……他又是从何得知?
但她无疑享受这种被他人认同的感觉,捏着波斯猫柔软的肉垫,眨了眨眼,“那当然。”
李明寂忽然起身。
“郡主,闭眼。”
温柔如春风拂面的嗓音仿佛有着某种安抚人心的魔力,舒窈听话地闭上眼睛,一颗心紧张得乱跳。
他走过来了,弯下了腰,他想做什么?不会是终于藏不住心里的心思,要亲她了吧?
思绪越飘越远,呼吸声渐近,温热的指腹蹭过舒窈的眼皮,青年好像在忍笑:“郡主,可以睁眼了。”
他的指腹,勾着一撮洁白、柔软的猫毛。
难怪舒窈总觉得眼皮痒痒的,原来是怀里这小东西又在掉毛了。
舒窈不想承认自己很失望,羞恼地瞪了怀里的罪魁祸首一眼,“这小东西,就一张皮囊好看,不长脑子。”
波斯猫疑惑地眨了下眼:“喵呜?”
将黏在手指上的猫毛轻轻弹落,李明寂悠悠道:“郡主。”
舒窈“嗯?”了一声:“怎么?”
“在外人面前,郡主不必如此听话,”他意有所指,“若是遇上心怀不轨之人,又当如何?”
……那也要他先心怀不轨嘛!
……
舒窈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困得睡着的了,一觉醒来,眼前不是摆着满桌点心果子的宴桌,而是熟悉的梨花木架子床。波斯猫缩成一个毛团,趴在她脚边睡得正香。
舒窈撩开帘子,问守在门口的松针:“我昨夜怎么过来的?”
已经被伤害过一次的松针默默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有一种恨铁不成钢之感,“约莫三更天的时候,李侍卫抱您进来的。李侍卫说他煮了馎饦,让您睡醒之后去尝尝。”
馎饦是一种面食,将面团切成绳状或片状,与汤水一起煮,鲜香四溢,是除夕夜宴上的主食之一。不过昨夜的菜肴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