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目光的注视下,身着天子冕服的雍帝走进大殿。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考生与宫人齐拜,雍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
看着离他最近的陌生青年,雍帝沉声道:“你便是潘令泽?”
潘令泽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离皇帝这么近,心中的激动与紧张溢于言表。他连忙道:“正是,草民潘令泽见过陛下!”
雍帝嗓音淡淡:“坐下吧。”
只有这么一句?雍帝不打算再与他聊聊?
打满了腹稿却无处可说,潘令泽的脸上划过一抹愕然,撞上雍帝沉静的视线,一阵难以言说的心虚浮上心头,仿佛已经被洞悉了一切一般。
自己面前的人可是天子。自己能直视天子,胆量已经超越常人,会感到紧张,自然在所难免。
潘令泽记忆力不错,将周溶那篇文章誊抄一遍,内容便了解得七七八八。近两日又恶补了不少与那篇文章有关的资料,再加上有窦文霄的背后相助,混过殿试,自然没有问题。毕竟往年那么多权贵子弟大字都不识,不也被授官了吗?
雍帝却移开视线,看向自己身边的内侍尹福,“那些等候的人呢?也把他们带进来。”
等候的人?什么人?
考生们面面相觑,完全没搞明白雍帝在想什么。尹福却恭敬地点了点头,唤人推开承乾殿的大门,约莫一、二十个脸庞陌生的人,被宫人领了进来。
这些人有的年纪轻轻,有的蓄了长须,鬓间已经有了白发。潘令泽甚至在他们之中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周溶!
他大吃一惊,周溶没有死?他为什么会在承乾殿中!
雍帝走上汉白玉台阶,坐在了龙椅上,垂眸淡淡地俯视着台下众人。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官,都与朕说说。”
什么叫“想做什么官”?授官是国家大事,雍帝怎说得如儿戏一般?
这些人低着头,似是犹豫似是思索,终于,那个鬓间已经有了几缕白发的中年人最先站出来,拱手:“臣张融,秘书省校书郎,曾为殿试第八。自以为才华横溢,熟料为官二十载,徘徊不前,鬓间已生白发,斗胆向陛下自荐,但求为陛下效力!”
有了一个,便有第二个,越来越多的人开了口。他们多为八品、九品的官吏,又或是曾经名落孙山的考生,终于,轮到了周溶。
他缓缓道:“草民周溶,徽州人,今年省试落榜。草民不甘离京,闻陛下张贴皇榜招揽贤士,故贸然进宫,\b觐见陛下。”
错不了。
雍帝想。
雍帝醉心书画,知晓一人的性格,从字中便可以体现。潘令泽交来的那篇赋文,仔细一看,会发现字虚浮于上,显然是运笔时气息不稳,故将墨洒在了边缘;而嘉懿公主呈上周溶的那篇《论出身》,运笔遒劲有力,那是多年沉淀的结果。
只有这样的人,才写得出那般精彩的文章。
“你们不必疑惑,是朕命人张贴皇榜,官吏百姓中如有自荐者,亦能参加此次殿试,”雍帝笑了笑,招了招手,示意身边的宫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卷轴打开,“这便是今日殿试的题目。口述论辩也好,作文也罢,你们可以自行选择形式,谈一谈你们的看法。”
那卷轴之上,只写了一行字:
科举之弊病,如何革除?
这道题目,有两层意思。
“科举之弊病”,表明雍帝在出这道题时,已经认为科举存在不小的弊端,而“革除”一词,更说明这不是小改小动,而是雍帝试图从根本上改变现状。
便有考生道:“陛下,草民认为,‘科举之弊病’的结论尚且存疑。您如何觉得,科举制一定存在问题?”
他是崔瑜,清河崔氏的嫡系子,此前内定的殿试探花。前两名都来自寒门,若无例外,他将是未来仕途最顺的人,但雍帝改变了这一局面。
他本就对雍帝的安排心存不满,见雍帝并未发怒,便大着胆子说了下去,反正雍帝不是鼓励他们论辩吗?
“至于‘革除’更是子虚乌有。草民认为,应用‘改良’更为妥当。”
科举制为权贵入仕开辟了一条新路,比恩荫更能堵上众口,在崔瑜看来,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潘令泽,”便见雍帝转过头,看着台下的潘令泽,“你不是在你的策文中批驳科举流于形式,贵族承恩荫为官,使得朝中官员冗杂,效力低下吗?你与他说一说。”
这策文……
周溶瞳孔紧缩,愕然与潘令泽对视,雍帝所说的,明明是他策文的内容,如何成了潘令泽的?
一边是雍帝,一边是崔瑜,潘令泽两边都不好得罪,准备的话根本说不出来,他哪知道该怎么回答雍帝,支吾半天,迂回道:“草民认为,依门第授官,也有一定道理……”
“陛下。”
周溶抬高了声音,道:“草民也有话要说。”
“前朝设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