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琼林宴之变落下帷幕。谢洪、寇骁、郑濂、卢烨、卢德睿等人以谋反之罪论处,谢洪、寇骁已经正法,余下几人处以绞刑。
谢、寇、郑、卢四家,男子年二十以上、女子年十五以上者,以连坐论处,其余一并充作官奴,流放三千里,世代不得回京。
此案由皇城司审理,越过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直接向雍帝负责。这一刻,皇城司的存在,才正式进入大众视线之中。
一个直属雍帝,拥有越级特权的机构,连抄了京城几个大姓的家,生杀予夺,极其残忍。据说卢家的惨案便是皇城司所为,至于其余几姓,有人夜里从刑狱经过,时常能听见哭声,看见幽魂飘荡,仿佛人间炼狱。
至于皇城司那位神秘的指挥使,更是残暴至极。割人舌、挖人眼、挑断手脚筋,旁人无法想象出的酷刑,他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在人身上试用。一时之间,皇城司的恶名传遍京城,叫人闻风丧胆。
世家世代住在京城,根基深厚,光是抄家,就耗费了几天几夜。大量金银财宝如流水一般被运往京城,让过路的百姓也不免啧啧惊叹,难怪雍帝会这么愤怒,世家敛了雍朝的财,还要谋雍朝的江山,试问哪个皇帝眼里容得下这么大一颗沙子?
一眨眼,五姓就去了三姓。在这样的高压之下,唯一幸存的崔家也坐不住,崔家家主主动向雍帝提出辞官,举家迁离京城。
崔府上下愁云笼罩,崔莹发了好一通火,把下人从屋里全部撵出去之后,终是忍不住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明明前几日,她还是高贵的世家女,现在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连家都不能住,要躲到偏远的封地,光是赶路就要一个月,她的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可她连求助都没了门路。世家之间联系密切,也不屑于与寒门士族交往,崔莹的好姐妹们要么连坐,要么流放,唯一一位身份尊贵的太子妃郑月瑶也被褫夺了身份,生死不明。
反倒是她厌恶的那些人,譬如舒窈,因救驾有功,得了大量封赏,嘉懿公主也拿了不少赏赐。这些从谢、郑几家搬来的好东西,有不少流入了后宫。
崔莹抹着眼泪,眼里是浓浓的恨意……
……
“我跟你说,我碰到那个传闻中的皇城司指挥使了!”
郡主府,嘉懿公主从瓷碟里拿起一块梅花饼,用力咬了一口,说道:“二皇兄不是在与那指挥使一块抄家吗?我去找二皇兄的时候碰到他了,戴着个银面具,穿了一身红,他就那么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吓得我晚上都没睡好。”
坊间有关于这位指挥使的描述,说他从不穿戎装,而是穿着一身朱红官服,仿佛鲜血干涸之后留下的颜色。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说话时温雅含笑,动起手来却毫不手软,活脱脱一个笑面阎王。
舒窈盯着她手里的梅花饼:“那些传闻听听就算了,有那么可怕吗?你又没见过他杀人。”
嘉懿公主道:“你是不知道,当时他手里还拿着长刀,就那个眼神,好像能轻轻松松取走我的性命一样。而且他的嘴唇很薄,这种人最薄情了,动起手来毫不心慈手软。不过我觉得他的下颌很漂亮,应该是个美男子。”
舒窈:“……你少看点神神鬼鬼的话本子。”就知道她说不出正经话。
她哼了声,“什么他一人屠了卢家满门,还有什么他生啖人肉、嗜饮人血,正常人怎么可能这样?我看是舅舅裁撤了大批官员,正好需要人办事,才让他扮演了这么个角色。而且二表哥也有参与,他们怎么不编排二表哥?”
嘉懿公主稀奇地看着舒窈,“你怎么也会分析政局了?不会因为指挥使是个美男子,才为他说好话吧?”
舒窈噎了一下。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瓷碟里仅剩的梅花饼也被嘉懿公主拿走了。她顿时回了神,一双杏眸充满幽怨:“那是最后一块!”
见她作势要抢,嘉懿公主飞快地把梅花饼塞进嘴里,“好了,吃完了。你这梅花饼还怪好吃的,哪请来的厨子?让他写个方子给我。”
舒窈:“……”
你口中很可怕的皇城司指挥使,就是那个厨子。
送走了蹭吃蹭喝的嘉懿公主,舒窈把同样想蹭吃蹭喝的波斯猫捞起来,到秋千上坐着。
皇城司指挥使的传言,舒窈自然也听了不少。但是抄家办案,焉有不流血的道理?不过是李明寂就任指挥使,他们又不敢编排二皇子,才把传言都推到他一人身上。
归根结底,还是李明寂人微言轻,左右不了这些。
舒窈扶着秋千,慢慢悠悠地晃着,身后传来声响,有什么东西隔着围墙丢了进来。
有了上次被围困的经历,舒窈对这些动静警惕了许多。她起身,怀里的波斯猫先一步跳了下来,扑进草丛,叼起了什么东西。
一只锦囊。
影卫翻过围墙,跪在她面前:“郡主,要不要去追那人?”
舒窈摇了摇头,“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