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办了。
雍帝突然下诏要派官员南巡,南方各路人心惶惶,摸不准雍帝打的什么主意。
南方与北方不同,有长江天堑阻拦,鲜少受战乱影响,生活优渥,百姓富足。朝廷对南方也一直持以放任的态度,只要每年的税收给足,不影响卫氏政权的统治,便什么也不会管。
至于北方那些世族大姓,也没少得到南方的好处,给南方的官员行了许多方便。因此这么多年,南方几路地方官员都由本地出身的士人担任,朝廷的手,一直没有伸到南方来。
只要是人,都会有需求。有人谋名利,有人求钱财,有人好享受,有人贪美色。最怕的是那些无欲无求的廉官,油盐不进,一点突破口都找不到。好在这位指挥使大人南巡,身边还跟了位娇俏美人,看起来也是世俗中人,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神秘。
只要哄好了指挥使,让他早早离开,危险就解除了。过去那些官员来巡视,他们一向都这么处理。
林宗甫心念微动,看了舒窈一眼,“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
他眼里的探究让人不悦。舒窈没搭理他,李明寂抬手,将舒窈挡在身后,嗓音淡淡:“这应当不是林大人需要关注的吧?”
竟是连介绍一声都不肯,指挥使大人对这小娘子,看得可真紧啊。
林宗甫赔笑道:“大人教训的是,下官逾越了。诸位舟车劳顿,下官已经为准备好宴饮住所,请随我来。”
舒窈对这一顿饭期待了很久。
一路上吃食有限,远不能做到郡主府那么精致。这一次出行,舒窈又只带了相对不那么靠谱的春蕊,把做得一手好膳食的松针留在京城看家,路上的膳食只能由船员安排,偶尔让李明寂给她开个小灶,实在是委屈极了。
扬州这么繁华,她倒是好奇,能准备什么美食佳肴来招待他们。
等到了知州府,看见宴席的规模,舒窈大失所望。这宴席的配置还比不上京城贵人的赏花宴,膳食也中规中矩,皇宫里的扬州厨子都做得出来。至于林宗甫安排的那些歌舞表演,更是让人昏昏欲睡,提不起半点兴趣。
看着这滴水不漏的安排,李明寂把玩着茶杯,唇边轻轻勾起一抹笑。
便是到了府中,李明寂也不曾摘下面具。青年的气质本就冷淡,配上这半张银面,便显得愈发瘆人,好似有洞悉人心的魔力。林宗甫悄悄瞥去一眼,恰好撞进他深如幽潭的眼眸,心跳漏了半拍。
却听见他问:“林大人用的是什么茶?”
宴席本该用酒来招待。但李明寂说他不饮酒,恰好遂了林宗甫的意,便换上了茶。林宗甫早就注意到,他身边那小娘子品了一口就放下了,显然对这茶极不满意。
他笑了笑:“只是本地的春茶。最好的那一批都送给皇宫的贵人了,留下的都是些寻常茶叶,让指挥使大人见笑了。”
“用邢窑的白瓷来盛普通春茶,”李明寂笑,“大人好雅致。”
身侧的周溶沉吟道:“可是梁朝的邢窑?”
梁朝统治前期,北方的邢窑是天下最负盛名的瓷窑之一,与南方的越窑并驾齐驱。有人云:“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瓷类雪,越瓷类冰,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绿”【1】,可见其地位。不过战乱之后,邢窑被毁,雍太祖召集擅长烧制白瓷的能工巧匠,重建瓷窑,也就是现在闻名天下的定窑。
原先邢窑出产的白瓷只供给梁朝皇室,民间几不可寻,大多又毁于战乱,能保留下来的寥寥无几。舒窈记得太后宫里好像有一套,她十分珍视。
林宗甫扶了扶幞头,“二位大人实在抬举。这套瓷具产自定窑,乃下官偶然所得,平时也十分珍爱,今日特意拿来招待诸位。邢窑的白瓷几近绝迹,如何会出现在我这小小的知州府?”
李明寂的手指轻扣杯壁,笑道,“听说只有邢窑的白瓷能敲出玉声,没想到定窑的白瓷也做出了如此工艺,是我眼界窄了。敬林大人。”
林宗甫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将杯中的茶水饮尽,暗道这关总算是过了。
李明寂并不是第一位从细节上刁难他的人,可扬州是林宗甫的地盘,他从未担心过这些,身居高位,哪个官员手脚干净,睁一只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只是这皇城司指挥使实在有些玄乎,就这么轻飘飘地扫来一眼,倒叫人汗毛直立,这样的眼神,林宗甫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一顿晚膳有惊无险地用完,明明李明寂与林宗甫只是普通地交谈,周围官员却觉得冷汗涔涔,便是上早朝也没有这么大的压力。难怪陛下要委任这年轻的指挥使代他南巡,可真不是一般人。
不过……
瞥到李明寂旁边头戴幂离、便是用膳时也没有将其摘下的小娘子,官员们暗暗摇头,指挥使大人看着稳重,怎么就做出了带爱妾随行这种荒诞之事呢?
少数对真相心知肚明的官员则眼观鼻鼻观心,但求陛下不要一道圣旨追到扬州,把这小祖宗逮回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