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是中途掉了货物,我兄长一人乘小舟去寻,沿途遇上了山洪,与商队走散,再也没回来。可如今根本就不是山洪频发的季节,那段路我兄长不知走过多少回,怎会这么巧,在这一次遇难?”
说到这里,江子若的情绪有些激动,眼里已经泛了泪花,“我与我兄长从小在水边长大,当年南方水灾那么严重,都没有带走我兄妹二人的性命。兄长水性好,运河沿岸又有许多江家修建的驿站,若是他落水,不可能回不来。”
舒窈歪了歪头,“那你觉得,你的兄长现在在哪里?”
江子若苦涩一笑,“此事说来有些玄乎……但我与兄长是双胎,我们一同在母亲腹中长大,冥冥之中自有感应。我相信我兄长一定活着,而且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猜他是做了什么,断了他人的路,才被人关了起来。”
说罢,看着少女纯澈的杏眼,江子若心里浮现悔意。这是江家秘事,怎么让她一不小心都说出来了?她的父亲江闵从不信官府,认为官府的人虚伪奸诈,贪得无厌,哪怕江子安失踪已有半月,父亲仍然没有报官,只是告诉她已经私下派出去许多人寻找。更重要的是,江子若总觉得父亲并未像她那样着急,就好像早就知道兄长会失踪一般。
她也不知为何,在这一男一女面前,江子若忽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京城来的人,一看就出身不凡,他们可以帮到她吗?
舒窈身侧,李明寂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忽然道:“你有怀疑的对象?”
江子若一愣,有些诧异,却是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一笔一画写下了一个“萧”字。
李明寂道:“江二娘子,你房梁上那几个暗卫已经被我的人请了出去,你可以直说。”
当真有人在监视她!
江子若大为骇然,看舒窈、李明寂的目光已经多了几分敬意。她垂下眼眸,道:“我怀疑我与兄长的夫子,萧绥。”
前世李明寂远在京城,萧绥没有让他插手扬州的内部事,没想到来这么一趟,多了不少有趣的发现。李明寂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眼底划过兴味。
他示意江子若继续。
“他不仅是我与兄长的夫子,还是扬州最大的漕帮黑水帮的帮主,十年前来到江府,我父亲十分信任他,全府上下都称他一声‘先生’。我已经搜查过全府上下,只有他住的那间西院,我从未进去过。我猜如果兄长就在府中,极有可能被关在了西院。”
义子与他有隔阂,学生也不信任他,这人活得可真失败。想起李明寂额头的伤口,舒窈心中鄙夷,长得那么阴沉,她就知道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兄长与萧绥……不和,”江子若顿了顿,“我不止一次撞见兄长怒气冲冲地离开西院,似乎与萧绥起了争执,他还对我说,他并不是那么想继承江家的事业,他宁可不做江家的子女。”
江子若苦恼道:“我怀疑萧绥对兄长早已不满。可我又想不通,他有那么多动手的机会,为何偏偏选在上个月?”
舒窈顺口道:“撞破了什么秘密,杀人灭口?”
江子若苦笑着摇头:“江家与黑水帮本是一体,兄长作为江家继承人,与萧绥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正是清楚萧绥对江家的意义,她才迟迟不敢怀疑萧绥,他毫无对江子安下手的动机。而且……江子若忍不住想,在子女与萧绥面前,他们那个视事业为生命的父亲会如何抉择?
“再过几日,江南、江北两路漕帮会在扬州聚首,父亲与萧绥他们都会离府。我本想借这次招亲,以为祖母侍疾为借口,留在江府继续寻找兄长,”她叹了口气,“倘若这一次还没有找到……可能,是我的直觉错了吧。”
这些时日,江子若如履薄冰。父亲,夫子,还有府上的这些看着她从小长大的人,仿佛都戴着一层虚伪的面具,她不知该信任谁,不知该怀疑谁,尤其是发现自己似乎被监视之后,连寻找兄长,她都不敢吩咐身边的人,只能靠自己。
而面前这一男一女,分明是第一次见面的外人,她反而忍不住吐露心声。是因为知晓他们从京城中来,对扬州的事并不了解,所以才能毫无负担地与他们闲谈吗?
“总之,”江子若道,“招亲的事,只是个误会,我会与父亲解释。二位如不嫌弃,可以留在江府用了晚膳再走。”
舒窈眨了眨眼:“那你呢?”
“我从未想过嫁人,”江子若笑了笑,眼中多了几分明亮的神采,“我从小便想成为父亲那样的大商贾。为何男子能从商,女子就不行?我与兄长的五官几乎一模一样,从前我就时常扮作他的模样代他出面,这两年有许多麻烦,也是我替他解决的。我一定要守好江家。”
“你要是信任我,我倒是可以让人帮忙,”舒窈道,“我的……嗯,未婚夫,他可以帮你。”
抱也抱过,亲也亲过,她与李明寂的关系,确实与未婚夫妻没什么差别。可这“未婚夫”三字实在烫嘴,舒窈说着说着,自己的脸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