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
唯一的感觉,就是寒冷。
舒窈下意识往唯一的温暖源靠拢,却发现李明寂的手已经不再温热。她睁开眼,发现李明寂垂着眸,眉毛都被冻成了霜雪的颜色。
他们在一处洞穴之中。
前面有一块大岩石,刚好挡住了呼啸的寒风。然而这里也算不上温暖,她几乎完全蜷缩在李明寂的怀里,被大氅裹住身体,才勉强赶到些许热意。
“李明寂……李明寂!”
舒窈被吓得不轻,连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眼睛已经悄悄地红了。李明寂却是睁开了眼,眸中沾上些许笑意。
“郡主,我没有死。”
但是看见她落泪,李明寂想,就算死在这里,也值得。
“郡主的眼泪,是因我而落么?”
“你……”
舒窈很想否认,但又怕伤了他的心。这种时候,还是让李明寂好好的吧。他都虚弱成这样了,她总不能还与他置气吧?
她想说点什么转移李明寂的注意力:“你怎么又唤我郡主?”
她见到李明寂就开始别扭,两个人明明是拜过堂的夫妻,他居然同她这么客气?太过分了!
李明寂诚实道:“怕你生气。”
见小郡主果然不高兴了,他低笑起来,终于道:“皎皎。”
舒窈不说话。
又唤一声:“夫人。”
舒窈怔了一瞬,脸越来越红。她应该马上把李明寂推开,手却有些不听使唤,好像她这么一放手,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样。
“我有些累,”李明寂却顺势靠着她的肩膀,轻轻道,“皎皎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他不能就这么睡过去了。
舒窈到底是嗯了一声,任他靠着,靠近了他一些,试图把自己身上的热源传递给他,“你那道疤痕,是怎么回事?”
“九年前。”
他的嗓音很低,像是春日湿润的细雨,又如夏日夜晚轻柔的风,“九年前,南方水患。”
“那几年,萧绥潜伏在扬州,从四处拐来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孩子,逼他们重铸筋骨,培养他们做死士。同时,为我选择合适的人家,安排我与那孩子调换身份。”
“我当时并不知晓,萧绥那些死士,是这么选出来的。于是在洪水冲进府邸后,我把他们都放了出来。”
十二岁的李明寂,还保留着作为“人”的道德观念。或许这不能称之为道德,他只是觉得,不应该让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可怜。
后来,杀的人太多,杀红眼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他还做过这样的事。
“但是有一个例外。”
“有个小姑娘,说要等我一起走,不能把我丢在这里。非说她舅舅很厉害,扬州的官员都听她舅舅的话,他们会来救她……”
李明寂笑了笑,“我问她的名字,她说她的名字是秘密,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但是可以叫她‘皎皎’。”
“她说她是偷跑出来,那些大人都是笨蛋,她一个半大的孩子缩在船舱里,等到了扬州城都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某一天晚上带着个丫鬟逛灯会,与丫鬟走散,再睁开眼,就被带到了这里。”
舒窈已经对这段往事完全没有印象了。
所以那时候她回来,才会高烧不止。舅舅换掉了她身边所有侍奉的人,提起这段往事,他们都三缄其口?
疲惫慢慢地涌上李明寂的心头。他已经很累了。
一连数日的赶路,他几乎没有真正合过眼,也很少进食,只担心再晚一些,就见不到舒窈。他弄丢了她一次,绝不可能弄丢她第二次。
好像冥冥之中自有感应,他出奇地相信这些人会经过朔洪镇,于是绕路来到了这里。也确实如他所料,他查到了一队鞑靼商队,找到了舒窈。
“她并不知道,我当时在想萧绥的事,只觉得这场洪灾宛若天罚,这样活着毫无意义,我根本不想活下去。她看着我跳入水中,还以为我是失足落水,毫不迟疑地下水救我……”
他们被水流冲下,李明寂挡在舒窈面前,腰腹被水中岩石划开了一道大口。强撑着一口气把舒窈拽到岸边,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
醒来的时候,伤口被笨拙的手法包扎好,小姑娘盘腿坐在他身侧,皱着眉头啃一小块粗硬的烙饼。说过路的好心人见他们可怜,与他们分食了自己的干粮,还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
舒窈拒绝了,她要留在这里等李明寂醒来。
好一段时间,二人相依为命,跟着流民一起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有官兵找到他们,要带走舒窈。
“我拒绝了你。然后你把你手腕上的红绳摘了下来,说我凭此信物,可以去皇宫找你,你保我后半生衣食无忧。”
李明寂当然不会找她,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再后来,李明寂去了李府,成为了李明寂。
这条红绳却也被萧绥发现,他当着他的面,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