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灵子不说话,上上下下反复打量陆泽,又企图伸手去摸的额头。
“我没发烧,精神好着呢。”
陆道爷跟他眼对眼的瞪,自己提的要求没啥奇怪啊。
玉灵子坐回去:“没发烧,你说要造宝船,知道那一条船得多少银子吗?”
陆泽想了想,好像他南下之时,一路从浙江福建到广东,还真打听过,另外也问过船帮的人,有个大概数字。
“常规尺寸宝船的话,6000两银子的工料费,人工另算。四十四丈长、十八丈宽那种,还没有具体的数额,不过怎么都得过万了吧。”
玉灵子一翻白眼:“你还真知道,那你算过为造这条船,得造多大的船台,雇多少大匠,后续还有招募水手配比物资,加起来得多少?”
陆泽轻松的笑起来:“反正三十万两银子怎么也尽够了,我要的是一条大船,配齐了小船,还有……火炮。”
玉灵子朝他摊开手。
“干嘛?”
陆泽装作不解。
“给钱啊,三十万两,嘿呦你口气还挺大,知道朝廷一年才多少税银么?”
玉灵子一副你满嘴胡柴的表情。
陆泽指了指他手里那卷轴。
“嚯,原来在这里打了埋伏!”玉灵子腾的跳起来,劈手把卷轴丢给他,“你爱找谁找谁去,道爷管不了。”
话是这么说,他也没当场摔门而去。
陆泽抄着两手,不紧不慢的道:“我辛辛苦苦挣回来那么多钱,可不是让你们烧香拜神锦衣玉食的。若是连这么点事情都做不了,贫道何必打生打死,干脆找地方修自己的大道去也。”
“哎哎哎,别动不动就撂挑子,年轻人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怎么能成大事?”
玉灵子又回来了,一副“老前辈这是考验你”的嗔怪表情。
陆泽根本不想和他打马虎眼,咧开嘴,露出两排森森白牙,哼道:“这事儿没得商量,若你们不办,我亲自去做,以后各行各路。”
玉灵子没想到他如此决绝,一点商量的空间都不留,咬咬牙,恶狠狠的答应:“好,道爷豁出去这百十来斤,怎么也要帮你把这是办成。”
陆泽只是冷笑,坐看他自己在那儿拙劣的表演。
他开价三十万两,真不是狮子大开口。
不说北方全真各系赚来的好处,只说船帮、衡山两件事,他等于为道门多挣了一份分成,这可是百年基业。
另外,他福建广东、湖广这一圈,弄死的士绅少说几十位,其中十几家的嫡系继承人算是绝了香火,必然会发生旁系争产的冲突。
有争端,就需要人来调停,不管入官门还是走民间,最后总会辗转落到道门的关系手中。
即便不是,王阳明的那帮官场朋友也在呢,到时候关起门来大家商量下,少说也能吃掉五六成,分个两三成。
南方士绅经过百多年积累,個顶个肥的流油,区区三十万两,还真算不得多大数目。
陆泽也是看他们吃的爽口,不轻不重的敲一竹杠。
更何况,这大船造出来,也不是他一个人用,八成还要着落在道门那里,等于转一大圈又回去了,他们撑死出三成本钱,十万两不到,叫唤个屁啊。
玉灵子的独角戏演不先去,恢复表情,认真问他:“你造这船队是要干嘛,出海做生意?”
陆泽仰头看天,幽幽的道:“咱们道家讲究顺势而为,既然人家已经大力推动一百多年,为此死了好几茬的鸿儒大臣,咱也不好当拦路抢劫的恶人。”
结合前因后果,玉灵子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你想掺和他们的海贸,想要合股,当心被他们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文人官僚、士绅豪强们在蒙元时期当惯了土皇帝,对大明朝朱洪武把手伸到乡下,那是相当的不高兴,为此死了不少人,可根本没有伤筋动骨。
到现在,基本上已经恢复旧观,皇权能下县,皇官下不了乡,收税必须靠他们。
所以日后嘉靖皇帝手舞足蹈的喊:“朕的钱!”
错啦,那是人家打发给你的,皇帝怎么了,想拿银子,也得看人家脸色。
现如今,他们已经完成了倒数第二步,彻底隔绝朝廷与海贸的联系,甚至提前扶持海寇袭扰海疆,试图将皇家最后一点儿威信也消磨干净。
这时候掺和进去,的确好像不怎么理智。
陆泽却嘿然笑道:“咱们得学郑三宝的做法,一手拿货,一手拿刀。”
他说的婉转,玉灵子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什么狗屁的刀啊货的,这坏小子压根是想学那帮海寇,做无本买卖!
不过转念一想,一支四十四丈宝船为旗舰的海盗舰队,横行于海疆之上,动辄以火炮讲道理,那场面,用来做贸易,真能无往不利啊……
“嘶——我一个修道人怎么能这样想?!福生无量天尊,罪过罪过!”
玉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