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哭起来了?哎呀,不要又着了那妖人的道儿啦!”
几个比较灵醒的悚然一惊,赶忙擦掉眼泪,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行从浓烈的情绪反应中警醒。
再看向陆泽的眼神,充满了忌惮与憎恨。
忌惮他的音攻之术邪异难防,憎恨他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真情流露,显出软弱的一面。
这跟当众抽耳光没啥分别,急眼了得以命相拼。
陆泽却不想激起在场数千人的同仇敌忾,他以琴音动人心绪,纯粹是琴艺了得,又有先天真气的拨弄,让他们不自觉的受了影响而已。
反而是不通音律的莽汉,受到影响最小,当即有人爆叫起来。
“那妖道,弹什么弦子扰的人脑壳疼,可敢出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他倒是不傻,没自己闷头冲进去找死。
这道人武功奇高,已成定论,再想凭一时悍勇杀了他闯出名头,那是做梦。
陆泽手中琴音不断,悠然道:“贫道弹琴自娱,你们闯进来扰人清净,却反倒怪起我来,岂有此理。”
他绝口不提被围攻的事实,好像完全没察觉到危险一般。
如此行为,非是装模作样,而是要通过观察他们的反应,判断其中究竟有哪些是拿主意的,就是他要重点打击的对象。
陆泽敢孤身犯险,以寡凌众,便是欺他们来历复杂,不能团结一心。
只是粗粗看去,在场的官商匪全有,僧道俗毕齐,黑白灰尽在,说是乌合之众有点骂人,但绝对称的上是一盘散沙。
如何确保他们不能拧成一股绳,便是胜负之关键。
那莽汉口拙,嘴上讲不过陆泽,脸面憋得通红。
旁边一人眼珠子一转,大声叫道:“守和道人,你身为武林中人,却卖身给朝廷当鹰犬,朝着咱们江湖豪杰下黑手,不感到羞愧吗?”
他这是要挑动群体情绪,将众人的注意力聚集到道人身上。
陆泽抬眼瞥他一下,琴声铮铮几个尖锐之音,冷然道:“谁家放出来的傻子,怎地连基本道理都分不清,便出来狺狺狂吠?还不赶紧拉回去拴住了,看好喽?”
此话说得阴损,饶是那人有几分城府,也不由气往上撞,大吼一声,劈手投掷出去一柄飞锥。
这人武功不差,暗器手段高明,只见一道银光射到凉亭,直奔那道人的咽喉。
陆泽小指一勾,琴弦遽震,一道剑气激射而出,将飞锥切为两段。
紧盯着他动作的群雄顿时吃了一惊,这又是此前从未展示过的全新武技,琴发剑气,匪夷所思。
那人正要激他出手,能否命中并不重要。
见飞锥被破,脸上肃然,心里却生出一股得意。
只要挑起了大伙儿的围攻,车轮战或者一拥而上,怎么也磨死了那道人……
杂念才起,忽见陆泽飞快连弹两指,又是两道气劲射出,裹住断裂的飞锥,往他身后兜了個圈子,陡然速度暴增一倍,嗤嗤尖啸着反射回去。
“小心!”
有眼尖的赶紧提醒,同时全神防备。
但那飞锥速度太快,只见寒光一闪,便横掠十几丈,来到发射者的面前。
那人躲闪不及,拼尽全力又射出两把飞锥,试图拦截。
却见断锥倏地一晃变向,躲过拦截,噗哧扎进他的嘴巴,从后脑穿出。
死了。
“何兄!”
同来的惊呼出声,旁边几个打着相同主意的,更是勃然变色。
他们都是老江湖,心眼子比筛子还多,一下判断出那道人的用意。
出头椽子先烂,谁鼓噪众人围攻,就要谁的命。
这道人,果然奸猾狠辣,难缠之极。
临时拼凑的队伍就是如此,十个人有七十个想法,很难统一思想,令行禁止。
数千人看似声势浩大,其实为了钱来的是一部分,为了名来的也不少,还有许多各方面派出来浑水摸鱼的,趁火打劫的,落井下石的,挑拨离间的,太杂了。
陆泽一击得手,琴音重新恢复清冷,节奏不紧不慢,继续描绘一位独行江湖路的少年,见识到了人生冷暖,世道沧桑。
年轻的心渐渐变得寒冷,出门时的豪情万丈,敌不过现实的人心叵测,红尘污秽,难寻真情,只有手中一柄剑相伴。
有时也行侠仗义,更多要为一口吃的打拼,什么风流潇洒,都只在梦中。
剑上染血,有初次见面的敌人,也有生死相托的朋友。
今日相见欢,明日隔阴阳。
江湖路,不外如是。
陆泽一具七弦琴,演奏无数人的心路历程,这好似拿把软刀子,慢悠悠的在他们心头来回的锯,非得弄得人家浑身难受,煎熬的想要哇一声哭出来,或者大吼大叫,才肯罢休。
“这道人,坏透了!”
藏身在群雄中的一些首脑,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