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丝毫妄念猜测,也要立即改正,绝不有片刻犹疑拖沓,更不能自欺欺人。
如此心境,便如神秀禅师所言,“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信哉斯言。
后世,许多人常常用六祖慧能的那一首来反诘,好像嘴头上讨得了优势,便自己得道成佛一般。
其实大谬不然。
人能做到随时警醒,纠正自己的错误念头和行为,便是成佛作祖的根基。
在道家,这便是真常应物、须臾不离的境界,陆泽至今也只是命功方面勉强做到,性功仍差了一点。
就冲人家这份心境修行,陆泽也不敢生受,当即抱拳还礼。
老和尚直起身,坦然直视着他,问道:“道友此来,当非只为玄慈之事,可有什么要问老秃,尽管道来,定知无不言。”
他也不问陆泽,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存在,处心积虑弄出那许多动静,便要逼着自己主动开口。
陆泽微微一笑:“贫道喜好探究天下秘辛,尝试追寻大宋立国之前,那一代高人的事迹。此前阅览过慕容龙城和段思平的手迹,日后还要去寻赵匡胤、陈抟老祖和逍遥子的记载。唯独佛门,吾不知该找谁,只有来麻烦大师你。”
能说出那一串名字,老和尚再无怀疑他的作为,缓缓点头。
“过去百五十年,前代秘辛,真相难求。老秃也与这位逍遥派的道兄一般,所知甚少。”
他抬手一指,无涯子从数十丈外的大树后转出,飘身来到近前,抱拳一礼。
二人之间无法论年龄,估计是一代人,却从未打过交道,甚至不知对方姓甚名谁。
陆泽稍稍有点失望,看来佛门这边是难有信息可查证。
他认真打量对方,正色道:“贫道修为进境至此,已无人可为镜鉴,大师既然肯现身相见,说不得要帮这一个小忙,让贫道见识一番,当世罗汉的手段。”
身为一名钓鱼佬,辛苦打窝那么久,空军而返,有损气运。
老和尚似乎早知无法避免,脸上显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叹道:“老秃不弹此调久矣,什么武功招式统统都忘掉,只有一些扫地锄草的把戏,便请道友屈尊一观。”
说着话,他抖了抖破旧的袍袖,亮出两条枯瘦如柴的胳膊来,十指相对,缓缓合十。
只是这一个动作,整个山头方圆百丈内,呼的平地卷起一缕微风。
看起来毫无威势,无涯子却面色微变,闪身撤到三十丈外,兀自运转北冥真气,在身体周边隐隐结成阵法。
他本来精擅此道,现在功力又有突破,与陆泽交流有所心得,赶紧用出来,免得遭了鱼池之殃。
陆泽见状,却是喜上眉梢。
无论这扫地僧用的何种法门,只看他略微动用内敛之力,便引动周边自然环境变化,可见修为境界不会比自己差多少,说不定还更高。
如此才配做他的磨刀石,对照组,陪练者。
他口中轻叱一声,双手捏太极印,周围阴阳变动的剑阵倏地回归本体,与金钟罩合二为一,通身放出一抹淡淡金光,望之有若仙神下凡,威严堂皇,不可亵渎。
老和尚扬眉赞道:“好一个金身不破,可与佛门金刚不坏禅功等量齐观。”
“金刚不坏”并非指某一种武功,而是一种成就,与金刚不坏体还不是一回事。
后者可破,前者浑然无漏,毫无罩门破绽可抓。
陆泽猜测,这老和尚便已经做到了“金刚不坏”,却返璞归真,能而示之以不能,可谓高明。
陆泽第一次采取守势,冲他喝道:“请进招。”
“老秃便不客气了。”
老和尚左脚斜开半步,双手前后错开,上扬过眉心,做了个撇?头的姿势。
四周缠绕的微风蓦地凌厉起来,半空中化作一柄长达十几丈的巨大锄头,照着陆泽的脑门猛然劈下。
轰隆!
气劲锄头还未落定,陆泽周边方圆三丈的地面先自炸开,连带他本人更是狠狠往坚硬的山岩下栽落。
换成是一尊石头雕塑,已经化为了粉末!
“好!”
陆泽嗔目大赞,双手上翻,做了个托天推掌的姿势。
他头顶蓦地立起一尊足有两丈高的金光巨人,正是“金钟罩”向外显化而成,做合掌上扬姿势,将那锄头死死夹在中间。
喀嚓!
劲气交征,金光炸碎!
那巨人影像与锄头一起粉碎。
与此同时,十丈范围内的地面、山石、树木和一切尘埃,都被无形力量碾压成粉尘,贴着地面呼啦啦冲卷而去。
无涯子在远处直盯着看,感觉像是被狠狠劈了一刀,脑海之中一阵翻腾,眉心竟沁出一丝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