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事这么粗鲁野蛮,满嘴妄言,莫不是阁下家乡地处偏僻,未得文风教化,不知何为教养礼数?”
任英泽穿着一身暗金流纹水蓝长袍,头戴锦冠,腰系玉佩,一看就是个出身富贵的公子哥儿。明明是寒冬腊月,他还非要拿着一柄折扇装风度,吊儿郎当地拿在手里晃来晃去,腔调仍是顾云霁熟悉的阴阳怪气,轻飘飘的两句话就将那北方青年气了个半死。
青年脸色铁青,咬牙道:“你说什么?”
任英泽诧异挑眉,故作惊奇道:“呀,这都听不懂?看来是我高估阁下的文学底蕴了,那我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
“我的意思是——”任英泽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这么没有教养,是因为生下来就没爹没娘吗?”
“南蛮子!你找死!”
青年顿时大怒,当即拍桌而起,正欲冲上前去教训任英泽一番,就见四周的南方人纷纷往这里聚拢,全都撑腰似的立在任英泽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你再说一遍南蛮子试试?”
青年被众人逼得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气势瞬间一矮,不敢再轻举妄动。
伸手将白兴嘉扯过来护到身后,任英泽冷哼一声:“自己跟个乡野村夫一样在酒楼里大吼大叫,还好意思瞧不起我们南方人,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大的脸。都说北方人健壮高大,我看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看起来挺大个块头,实际上都是群胸无点墨的莽夫!”
见任英泽毫无差别地扫射全体北方人,酒楼里其他的北方士子不干了,也三三两两地站了出来。一个中年人脸色有些难看,语气却仍是克制着,试图和任英泽讲道理:
“阁下这话就说得过分了吧。我身边这位兄弟行为是有不妥之处,但我们可是无辜的,阁下怎能不加分辨,轻易地怪到我们所有北方人头上?”
偏生任英泽肆意张扬惯了,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主儿,闻言浑不在意地扬起下巴,姿态挑衅:“我就是怪在你们所有北方人头上了,你又能怎样?”
“方才你这好兄弟言语侮辱我们南方人的时候不见你说话,现在倒出来当理中客了,真是不要脸!”
中年人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骂过,气得脸都憋红了:“狂妄竖子!我乃济南府孔家嫡系子弟孔业,至圣先师后人,生长于文脉之地,你怎可对我如此无礼!”
任英泽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正常,漫不经心道:“那不知阁下这位圣人之后,为何一大把年纪了却只有个举人功名,还要与我们这些‘竖子’同场应考,这难道不是有辱先圣之名?”
附近的一片街区都是科举会馆,到这福瑞酒楼来吃饭的基本都是些备考举子,何况孔业一身读书人打扮,任英泽猜也猜得出他的身份。
果然,孔业被任英泽堵得登时就没了话说,抖着手指了他半天,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只能拂袖而去。
众南方人见状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语地奚落起来:“什么圣人嫡系,竟有脸到我们面前摆派头,还不是照样没考中进士?看来这所谓文脉之地,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可不是吗?这上千年过去,先圣人留下的文脉早叫这些不肖子孙给霍霍干净了。要知道上次恩科会试总共录取三百贡士,南方人就有足足二百零九个,其中江南士子更是占了将近一百个名额。要我说,这所谓文脉之地的称号,让给咱们江南算了!”
“说得在理哈哈哈哈……”
这几条街巷的南方科举会馆居多,此刻聚在酒楼里的南方士子人数也远超北方士子。人数差异摆在这里,再加上他们说的本就是事实,在场的北方人也没多少反驳的底气,闻言气都气饱了,再也待不下去,纷纷结账走人。
一直没有说话机会的白兴嘉终于寻到空档,端端正正地朝任英泽行了一礼:“在下白兴嘉,多谢阁下方才出手助我,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可否交个朋友?”
任英泽却并不领情,反而嫌弃似的睨了他两眼:“谁要和你做朋友?方才那两个北方人那般欺辱你,你连个屁都不敢放,要不是他们言语辱及所有南方人,我才懒得管闲事!”
白兴嘉始料未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任英泽见状对他愈发瞧不上:“看你那畏畏缩缩的样子,真是丢我们南方人的脸。我听你口音……倒像苏州一带的人,怎么,苏州府都是这等胆小懦弱之辈吗?”
“哎,你怎么说话呢!”来自苏州府的士子立刻不干了,开始甩锅,“这分明就不是苏州府的口音,他长得这般瘦小,怕不是南疆地区的人,那边可是有不少戎狄之后!”
桂林府士子怒目而视:“你说谁是戎狄之后!”
苏州府士子摊开双手,一脸无辜:“我又没说你。”
“我呸!”桂林府士子愤愤地啐了一口,“你就是针对我们,狡辩什么呢!”
苏州府士子没法子,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