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汪承诏,真是不知轻重!”崇祯先训斥了巡按御史一句,随即又皱眉问:“左良玉部如今有好几万人吧?
丁启睿既能督左良玉追剿张献忠,为何不到南阳参与围剿汝宁刘贼?”
真实情况当然跟陈新甲所述有出入。
丁启睿此前是三边总督(总督陕西及甘肃、宁夏、延绥三镇军务),督标都是从秦地招募的,能打是真的,纪律差更是真的。
秦地那地方穷啊,河南虽然因为连年灾祸也穷,但到底比秦地强一些,将士们常年被拖欠粮饷,来到河南很难不抢一把。
于是就闹出了主客矛盾。
三月份,丁启睿带着数千督标小心翼翼地经过了河南府西部边缘,进入南阳府,走的是西峡口、内乡、邓州这条线。
向内乡讨粮草,内乡不给;等到了邓州,州官更是下令关闭城门,连丁启睿都不让进去。
内乡、邓州官民为什么这么做?
不愿出钱粮是一方面,秦军军纪差、臭名昭著才是主因。
当然,还有个原因,丁启睿带的三四千督标战力就那样,不足以攻城,地方上不怕。
等到了襄阳,巡按汪承诏并非搜集不到足够的舟船,而是故意把船藏起来了。
汪承诏已经就此事给崇祯上了奏章,陈述因由。
其时,李闯在河南,罗汝才也去了南阳淅川,刘崋在汝宁,张献忠去了黄州府,都在北边。
你丁启睿奉旨督师剿寇,不赶紧去打贼寇,非跑荆州去干吗?
要接掌杨嗣昌督标,一纸调令就够了啊。
你这么跑过去,再带兵回河南,不是纯粹浪费时间、钱粮吗?
最重要的是会错失战机!
这些事情,陈新甲是了解一些、能推测到一些的。
但还是那句话,丁启睿是他推荐上位的,他得管。
“万岁,丁启睿出潼关只带了三千督标,至南阳方察觉地方官民与土寇勾结,既不给他提供钱粮,亦不愿纳出兵协助剿寇。
彼时李闯、刘崋贼势披猖,丁启睿只带三千督标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当朕不懂军事吗?”崇祯明显不耐,“朕是问他督师左良玉部后为何不去围剿刘贼!”
陈新甲无奈道:“非是丁启睿不愿,而是左良玉不愿。左良玉虽接受调遣,却只愿追剿张献忠。”
“左良玉!”
崇祯气得直哼哼。
他又何尝不知左良玉不听话,已经成了半個军阀?
但他就是下不定决心处置左良玉——左部如今可是有好几万人,万一被逼反,责任谁来担?
想了想,崇祯只能吐一口浊气,沉着脸道:“那就让丁启睿、左良玉尽快剿灭张贼,再去守南阳。
让丁启睿告诉左良玉,只要他能剿灭张贼,再守住南阳,便可封爵!”
大明朝最低也是伯爵,爵位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但这种许诺崇祯不可能明发圣旨,落于纸面,只能通过陈新甲、丁启睿转述,最好是暗示。
因为暗示的话,到时候他还可以看情况反悔。
陈新甲倒也觉得可以用封爵吊一吊左良玉的胃口,于是应下了。
崇祯想了想丁启睿继任督师两三月来的表现,觉得很失望,认为此人不堪大用。
于是道:“丁启睿徒劳数月无功,显然能力有限,不适合兼任三边总督一职。
朕欲重新任命三边总督,督一部秦军入河南守南阳。爱卿可有人选推荐?”
‘又让我推荐人。’
陈新甲叹了口气,还是道:“傅宗龙、孙传庭皆有军略,能领军打仗,万岁若能开恩,可择一用之。”
这俩人现在都在刑部大牢里关着呢。
傅宗龙是因为在兵部尚书任上,先后跟杨嗣昌、洪承畴等人扯皮、不和,还跟高起潜不清不楚,又恰逢李闯、张献忠、罗汝才相继破围而出,剿寇失败,崇祯便一怒之下将其下了大狱。
陈新甲这才得以接任兵部尚书。
孙传庭却是因为在上次建奴入寇中,表现不如崇祯期望,再加上官场倾轧,以及最后孙传庭“因感冒暂时性耳聋请辞保定总督”,让崇祯觉得荒谬,认为孙传庭“欺君”,才一怒将其下了大狱。
在孙传庭入狱后,崇祯先后派太监、御医去看,发现孙传庭耳朵又不聋了,便更加认定孙传庭欺君。
此时想起这事,崇祯仍觉愤怒,自然就将孙传庭排除在外。
过了好一会儿,崇祯才道:“傅宗龙朴实、忠厚,朕以对他的愧疚之心任用他,他应该不计前嫌,为朕效死才是。”
陈新甲能说啥,只能逢迎道:“傅宗龙必能不负圣恩。”
“那便放傅宗龙出狱,任三边总督吧。”
“万岁不召他奏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