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的洪水如海啸一样滚滚涌来,天地间仿佛变色。
无数百姓尖叫着向更高的山坡上跑,在这一瞬间什么都不重要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人群中有老人有孩子,没有秩序,哭喊声音、尖叫声音、惊恐声音不绝于耳。
轰鸣的浪潮翻滚,水流咆哮着让整个世界都被恐怖的浪潮淹没。
远处山脚下的赵骏等人也来不及去村子里抢救物资,几乎是在发现远方数里外的大坝崩塌之后,连滚带爬往山上跑。
年轻人把老人背在身上,一个个互相搀扶,艰难地往上面爬。
几乎在他们刚刚跑到山坡高地处的时候,后方就传来一阵轰鸣的声音,顿时溅射的水花能有十多米高。
再回过头看去,赵骏已是冷汗直冒。
因为山脚的那个村庄已经彻底被淹没,房屋被冲垮,连瓦砾都没有留下,各类木片、菜叶、树枝漂浮,还能看到鸡鸭猪牛羊在水中扑腾。
若是再晚个几分钟,他们所有人都要被这水给吞噬,犹如海啸潮水中的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顷刻间沉入水底。
也幸好他们下山去接应了老人们,不然这十多条生命也要葬送了。
四周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人在呼喊,有人在嚎叫,有人在悲恸。天空的雨噼里啪啦还在往下掉,滚滚波涛的洪水向着北面长沙城的方向去,狠狠地撞在城墙上,随后被分流又向下游汹涌。
赵骏在人群当中,光是走散的孩子就带了四个,还有老弱妇孺,大家扶老携幼,艰难地向着跟高处离去,方圆十几里,后世长沙市雨花区一带的丘陵山地中,挤满了人。
一直到下午申时,一夜没睡的陈希亮才找到了赵骏,此时的他已是狼狈不堪,满身泥泞,跟赵骏此时的模样差不多,脸色难看地像是重病垂死。
“知院.”
陈希亮情绪极为低落地走到赵骏面前,苦涩说道:“河岸决堤了,我手底下失踪了二十多人。”
当时河岸已经有水往上淹没,不过山脚地势更高一点,所以有不少州府衙门和县衙们的胥吏,包括赵骏的一部分卫队,都在那附近往还未淹掉的地方堆麻袋。
宋朝的麻袋质量毕竟不能和后世聚丙烯编织沙袋相比,大水冲破堤坝,汹涌着向山脚袭来,直接把麻袋冲垮,把人席卷走了。
虽然大部分人反应都还算快,立即撤离到坡上,包括赵骏这边是离得比较远,还算安全。
可还是有些人没有来得及,牺牲在了滔天洪水当中。
“你已经尽力了。”
赵骏脸色呆滞而又麻木,却用醇厚的语气宽慰陈希亮道:“若非你昨晚上当机立断,恐怕现在还有更多人死于洪水当中。”
“天意不可违啊。”
陈希亮仰天长叹:“苍天为什么要这般对待祂的子民?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如此惩罚我们。”
“没什么天意不可违,只是大自然的规律罢了。东南近海,夏秋季节刮东南风,把湿气吹过来,让每年这个季节都会下雨,在岭南地区,这个叫梅雨天气。”
赵骏此刻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听到陈希亮的话后,慢慢地好像又从麻木而呆滞中恢复过来,艰难地起身说道:“大自然的力量伟大而又恐怖,有的时候人力确实难以抗衡,但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在以凡人之躯,与天地搏斗。”
“人强胜天?”
陈希亮呆呆地看着赵骏道。
“是,人强胜天。”
赵骏也懒得拍自己身上已经满是泥泞的裤子,深呼了一口气,扭过头看向后方密密麻麻人群道:“洪水无情人有情,立即把州府衙和县衙剩余的物资全部调过来,再派人通知武冈军,立刻运送一批军用帐篷到长沙,安置灾民要紧。”
“是。”
陈希亮艰难地应了一句,摇摇晃晃地离开。
这场灾祸对于长沙城影响还算好,因为洪水水位没有高过城墙,被城墙阻拦了下来,只是城里有积水内涝,最高时涨到一米。
可城外的百姓却遭殃,后来的善化县地区,大半土地被淹没,十多个村庄被摧毁,数万亩田土毁于一旦。
严格来说,这次洪水规模已经比后世九八年那次小了太多,虽然受灾地区不仅长沙,还有湘潭、浏阳、宁乡、湘阴等地,但除了下游的长沙和湘阴以外,其余地方还算好。
只有沿河两岸的村庄受了灾,不像长沙和湘阴那样,城池也差点被淹没。
赵骏也是马上组织善后事宜,大雨在三日后总算开始小了许多,洪水还没有退去,百姓都居住在官府临时组织人手搭建的木屋、帐篷里,食物全靠官府发放粥米。
好在潭州各地都有常平仓,再加上武冈军送来了大量军用帐篷,又让周边的邵州、衡州筹集来一批衣物,才勉强安抚住了灾民。
又过了二十多天,洪水总算是慢慢退去,山脚已是一片狼藉,城内城外,到处都是荒废和破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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