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西漠灵山上杀死了四位地菩萨,在南疆斩杀了五位从神,在东皇斩首了四位国君,都没有被人抓到。”
“或许是因为这一路上的胜利,让我们放松了警惕,没有将这小小的山门放在眼里……就连我也是这么想的。”
在想起当初的傲慢之后,妖月苦笑着摇了摇头,为了当初的大意而叹息一声。
“我们趁着夜色潜入了山门,就和之前一样,准备将这个小宗门的掌教斩杀,一路上都很顺利,直到进入后山,一切都变了。”
“我们被困在了阵法之中,一身妖气被剥夺一空,实力十不存一,只能靠着肉身之力和仅剩的法力仓促迎敌。”
“最后的结果也很简单,我们败了,在牺牲了四名天妖之后,我和剩下四妖拼死抵抗,如果没有变故,我们将全部死在那里。”
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妖月在提起这段过去时仍然感觉浑身冰冷,心底有种难言的恐惧。
而就在这时,她感觉怀中的荆月沁轻轻将她抱住,似在无意识地替她驱散心中的寒意,任以道也坐了过来,臂膀抵住了她的肩头。
温暖。
是啊,已经不一样了。
那些都过去了。
妖月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杂念甩去,继续讲述当年的故事:“也或许是在生死关头必有一线生机,我在最后一刻靠着一瞬的顿悟,居然成功突破,强行冲破了关隘,引来了问道巅峰的雷劫。”
“雷劫劈碎了阵法,不再与与外界隔绝,让我们身上的妖气恢复,我们终于从其中侥幸逃出,其他四位天妖四散逃窜,最后在经历了追杀成功回到了妖皇城。”
“神道宗是绝地,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我带着雷劫向北逃窜,他们不敢靠近我,害怕引火上身,最终让我成功逃入了北海之中。”
“只是,我毕竟是临阵强行突破,积累不足,再加上在阵法中受的伤,在逃窜入北海后不久,摆脱追兵的我最终没有扛过雷劫,一身修为被毁了个干净,连只凡兽都不如,重伤垂死,坠入大海之中。”
妖月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将身体倒向了任以道,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低笑了起来。
“你不觉得这個故事很可笑吗?我自认也算得上是妖族的一代天骄,比肩古之妖神,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留下,最后居然毁在雷劫下,落得个葬身鱼腹的凄惨下场。”
任以道没有搭话,妖月也不需要他回答,她此刻正沉浸在回忆之中。
“但也或许是我真的命不该绝,我居然没死,在海上漂流了不知多久之后,我在一间木屋醒来。”
“救我的是一个失去了丈夫和女儿的老妇人,她叫荆安芳,在海边捡到了昏迷的我,她以为我是个寻短见的小孩子,劝了莪很久。”
“为了劝我,她不断的以自己举例子,说她一生就和她的姓一样,像荆条一样疾苦,但却从不曾向任何人妥协,无论如何都要让威胁她的人被扎几个血窟窿。”
“其实她不用这么说,我本来也不打算自尽。”
妖月顿了一下,似是斟酌了一下用词,但最后还是直白地开口:
“……我不想死。”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但既然能够侥幸活下来,我就不想白白死去。”
“后来,我留了下来,我也想走,但那时的我太虚弱了,随便一只野兽都能将我杀死。”
“我留在了那里,和她一起生活,跟她学习那些我从来不曾了解过的知识和技艺。”
在讲到这一段时光时,妖月的嘴角勾起,笑眯着眼睛,浑身都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那段记忆很美好,漫长妖生都无法将其湮灭。
“织网、打渔、编笼子……这些全都是我不曾接触过,以前也不认为有什么用的技艺,我曾抗拒,觉得堂堂妖族天骄,学这个太过掉价,但却被她教训了一顿,说我若是不学,以后是活不下去的。”
“我当时虽然勉强妥协,但却不以为然,不觉得这有什么,直到……”
她的嘴角垂下,拳头慢慢攥紧,深深地吸了口气,沉沉道:“她病了。”
“没什么特殊的原因,积劳成疾,中了风寒后一病不起。”
“她在远离人群,一个人躲到海边居住时已经很老了,可她还要帮我这个废人准备食物,帮助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会吃的废人!”
“她为什么要帮我!!!”
妖月的喉中发出了一声低吼,惊得一旁的骏马摔倒在地。
它在慌乱爬起后地向外跑去,然后被任以道一指放倒,彻底进入了梦乡。
“你知道吗?我这一生最恐惧的时候,不是在雷劫下将死的那一刻,也不是被围困在阵法之时,而是当我明明有足够的知识,却没办法拯救一个凡人。”
妖月抓住了任以道胳膊,死死攥住,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