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周那缓步走在风暴边界号的走廊上。
在他离开并前往亚空间中执行警戒任务的这段时间,迦勒底母舰的位置确实改变了,但这对他准确地找回来并在舰内恢复实体没造成什么影响。
或许白衣染血的样貌更能对阿周那不久前进行的缠斗做出说明,但将“无生者的鲜血”这种亚空间污染带回舰内,是一件完全没有必要也不怎么可能的事情。完全由真以太构成的能量不太可能卡在阿周那的灵基里,又显现在他用以太编织的外壳上,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前往了那间摆放着帝皇雕像的休息室,以免身上真的残留了什么“混沌影响”。
毕竟,方才与他对战的都是些奸奇恶魔。虽然从实力上来看,它们显然不成气候,但既然在奸奇麾下能够拥有一席之地,也不能完全排除它们确实有些阴损技术在压箱底的可能性。
然而当休息室的大门在阿周那面前滑开时,他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个房间里已经有别的客人先到了。
“舰内的公共区域禁烟,你应该知道吸烟区在哪。”阿周那拧着眉头走进了烟雾缭绕的休息室。作为实际上不需要呼吸的英灵,不论是闻起来呛人的烟气,还是二手烟中依然含有的致幻剂成分,都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可见的影响。
他保持着这种听起来显然不太满意,但依然没有失了礼数的语调继续说:“还有,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没有离开。我以为你不是很想在这艘船上迦勒底之外的人面前露脸。”
“这倒确实,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我必须要在和立香说完必要的话之后立刻就走。”叼着拉霍棒——也不知道哪来的,反正风暴边界号的补给中不可能存在的当代香烟——吞云吐雾的特斯卡特利波卡闷闷地说,“以及,我确实觉得现在我必须该跟这位谈谈了。”
他向着自己对面的帝皇雕像一甩手,而雕像本身依旧毫无反应,沉默不语。哪怕进入房间中的任何英灵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其中持续活动着的灵能也一样。
“不顺利?”阿周那明知故问。
“倒也没那么不顺利。”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回复反而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虽然已经这样装死装了四五天,但至少不是对我的出现全无反应。”
现在的阿周那大概看不出,但特斯卡特利波卡能够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来:当前的帝皇大概率正在和自己吵架。
对帝皇来讲,不论雕像面前的特斯卡特利波卡在表面上做出了怎样的伪装,不论祂用以规避现实排斥的手段令当前的祂看起来多像是“人类”,不论祂是否是从异世界舶来、并不是这方宇宙中的亚空间中的“原生物种”,不论祂是否与藤丸立香之间保持着某种信赖关系——神就是神。这毫无疑问地意味着,帝皇对于亚空间诸神的ptsd也会延续到特斯卡特利波卡身上。
何况,即便让藤丸立香来评判,“烟雾镜”本身也并不特别值得信赖——神就是神,哪怕迦勒底的御主也会这样抱怨。祂们的确在旅途中为她提供了很多帮助,但不应该忘记,祂们往往是在给迦勒底造成过巨大的麻烦之后才加入进来的。甚至于有一些,还在加入迦勒底之后兴致上来便决定再次担任“幕后黑手”一职,为所有人造成麻烦。
虽说在对待“神”的态度上,藤丸立香显然是更温和的那一个,但至少在“神很麻烦”这部分中,帝皇和藤丸立香之间本质上持有同样的观点。造成区别的,也不过是少许程度上的分歧而已。
“又不是拜师学艺或者祈神之类的苦修,一般来讲,人是会因为这么长时间的冷遇而生气的。”阿周那毫不在意地把“帝皇”和“特斯卡特利波卡”放在了相互平等的位置上,丝毫不理会他们之间是否会因此感到不快,“我倒不是在建议‘这时候你应该拂袖而去了’之类的事,我只是想表示,一般情况下,这显然就叫‘不顺利’。”
“我当然清楚,一般情况下确实是这样。”特斯卡特利波卡懒洋洋地回答,“但这位?多少对他宽容点吧。为了‘要不要见我’这件事,几万个人格正在他脑子里相互吵架呢——如果他的脑子还在物理意义上存在的话。按照直接民主的多数表决投票来讲,四五天之内没出现结果也很正常。”
阿周那怀疑地拧起了眉头,但眼睛依然看向的是那尊雕像:“你是这么宽容的一柱神吗?”
“有的时候我可以是。”“无常之风”略带促狭地回答。
休息室中安静了几秒。房间中依然充斥着帝皇雕像中不明显地逸散出来的能量,常人很难注意得到,但对在场的二位“英灵”来讲却足够明显。
“他有能力再次统合自己。”阿周那突然非常确定地说,“他本可以在那张王座上真正地成为一个神,而非如此被亿兆的生民以信仰裹挟着催熟。”
“他可以,他只是没有那么选。”特斯卡特利波卡一把掐灭了已经烧到尽头的拉霍棒,“显然,他认为与让自己‘被亿兆生民裹挟’相比,让自己成为‘裹挟亿兆生民’的神的结局更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