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新的岔道,绮莉挑了个与天顶灯光相反的方向走过去,塞利安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这地方的设计完全不符合建筑逻辑,墙上时不时长出几乎人那么高的告示牌,歪歪扭扭,仿佛人体多出来的红色器官,上面的字很清楚,写着“世界末日避难所:内部区域”。
尽管大体布局跟外界差不多,但就是会给人种一下子从正常规则和光线里坠落的反差感,等你回过神时,已经身处污秽阴沟里。
“这就是深度70以上的地方才能出现的‘智能补丁’,我们运气很好,在这能碰到很多辅助程序。”绮莉说着,目光一直看那些雨后菌类般冒出的告示牌,“当初被送进地狱没多久后,还活着的复生者们都受邀参加了场宴会。”
“庆功宴那种?”塞利安问道。
“对,一个音乐家办的——叫鲁兰斯·查理斯好像。”她朝他笑起来,笑容在周遭的阴沉色调下显得灿烂而冰冷,杀气腾腾,有种实质性的侵略:“在地狱可有名了呢,是那种在家弹弹曲子就能引起重大灾难的狠角色——这家伙对古文明颇有研究,为避难所的搭建付出了很多心血,因为我们的变异因素太大,所以创了那个玩意想修补漏洞,结果没想到越来越夸张。”
她从不觉得一帮子能毁掉世界的精神变态能有什么改变,这当然不会是好事。但在那个时代,联邦高层的脑子只跟着金钱和权力走,他们管这事儿叫“长久营销”,这就是核心里的核心,会控制着你到任何地方,哪怕是地狱。
塞利安对那位音乐家的名字基本没什么概念,名声这东西只会给人增加没必要的光环,如果他是一个从小生活在贫民区的孩子,对此更不会有什么感觉,但还是追问了下细节。
“就是那个《黑色星期天》的作曲人。”绮莉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对她而言,回忆以往不怎么在意的东西实在有些困难,“他进过集中营,运气很好地活了下来,深层地狱里的人特别喜欢这种经历过什么大屠杀之后的感人玩意儿,就好像有几百万个死人的骨头卡在你喉咙里,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说完,又顺便嘲笑了一下那位音乐家当初还被评为地狱十大善人的榜首,还有人专门做了个电影。在那部片子里,他就是个富有同情,极为关爱弱者的家伙,剧情跟画面拍得就像是什么廉价肥皂剧。
“听起来倒不像个坏人,怎么就被带进地狱了。”塞利安说。
“世界上不该下地狱的人多了去了,又有谁在乎呢。”绮莉又朝他笑,还是那副天真而无辜的样子——看得他有些发冷,因为非常清楚,在这光鲜亮丽的躯壳之下,是一片血淋淋、腐烂掉的世界投影,只是他有时会不愿意看,也不想看得那么全面。
他沉默了会儿,本想再聊些别的,但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
塞利安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有两个打扮极为精致的演员在劝导着一个女孩去做什么,交涉并不是很顺利,于是他们收回笑容,揪着那孩子的头发往长廊的更深处拖去。
他仔细观察了下,然后发现那只是长得像个女孩而已,或者说其实并不是人。
尽管她有人类的外形,却充了满不协调和异样,似乎身体的每一寸都在颤动,被拖行的过程中还掉下一堆米粒状的细屑,塞利安看不太清,但隐约能看出那些东西四散开来,往角落里爬。
“虫子。”绮莉只瞟了一眼就给出了定论,“一个由虫子拼凑起来的人,还挺活泼的。”
那东西大张着嘴,里面是参差不齐的黑色蠕虫,充当着牙齿的那部分。
演员们推开扇门,把她猛地拽了进去,尖叫声更为凄厉,听上去就像是从未出现在人类图谱里的怪物在呢喃着疯狂的呓语。
他们擦了擦汗,大声喊着“把抑制药剂拿来”“先把她舌头拔出来”之类的话。
塞利安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标准的恐怖片场面,但给人的感觉可恶心多了。
“换句话来讲,也是个智能补丁修补失败的产物。”绮莉说,“一般是给系统载体用的,这种基本都是碎掉的复制品强行升级的结果,放心,你如果修补不成不会变成虫子的,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会拒绝那个提示的。”他回答道,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本来就该拒绝,过载的下场可比变成非人怪物恐怖得多。”
说话间,两人走到那混乱房间的门口。
其中一人正拿着镊子把那怪物的牙齿——或者说是虫子一条条拔出,声音总算小了些,另一个人一副结束完痛苦工作的释然表情,还从身旁的冰柜里拿了瓶酒,又拆了包全新的烟。
注意到门外有人停留,他们转头看过来,然后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塞利安也非常自然地回以个微笑,还说了句“工作辛苦了”。
他们邀请二人进来一起喝杯,他摆了摆手,说还有事情得做,下次如果再碰面了了肯定好好喝上一顿,简直是一种大家都很熟悉,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