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初七黄昏时刻,扬州城的局势才发生了一丝变化。
俞通渊与平安等人经过多日的长途跋涉,总算赶在初七的黄昏时分抵达了扬州府北面二十里的昭伯镇。
担心人困马乏的俞通渊下令全军休整,而渤海的塘骑也将他们到来的消息传回给了营盘。
朱高煦对他们的到来不以为意,毕竟他早就想过俞通渊和平安会轻骑南下,只是他并不把这上万骑兵放在眼里。
顶多还有五六天,他就能包围京城,截断朱允炆的所有出路,他没有必要着急和俞通渊、平安交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死守营盘,然后在包围京城的同时渡江而去。
“这渤海庶人,见我们来了也没什么动静,看样子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昭伯镇内,当俞通渊得知南边的朱高煦对他们的到来熟视无睹时,他当即便被气笑了。
想他俞通渊南征北战一生,还从未遭遇亲率骑兵上万而被人无视的情况,更何况朱高煦麾下兵马只有四万,而他仅骑兵就一万。
“爹,明日我们要大军南下吗?”
站在俞通渊下首位的一名高大将领询问,这是俞通渊的次子俞靖。
在俞通渊一家没有被蓝玉牵连的时候,俞靖也是名震三军的勇将。
“先等平都督去扬州打探打探消息,熟悉这渤海庶人的用兵方法再决定如何对付他。”
俞通渊轻抚长须,虽然对朱高煦看不上他很气恼,但对于怎么对付朱高煦,他还是十分清楚的。
他与朱高煦未曾交过手,但是从吴高、刘真、耿瓛等人的节节败退来看,朱高煦决不是好相与的对手。
他南下路上,吴高与他说过朱高煦的用兵方法和缺点,可俞通渊不以为意。
他很清楚,朱高煦这个年纪正是学习兵法最快的年纪。
吴高既然诈退过一次,并且被朱高煦察觉,那朱高煦肯定会加强这方面的训练,因此朱高煦在之前所表现的所有用兵方法都得推翻。
“将大军分为三队,每队轮班着甲备敌,塘骑放出二十里远,小心渤海庶人夜袭。”
俞通渊交代了俞靖一句,转身便去院内休息去了。
如今的淮东之地,百余万百姓早早奔逃,许多经过元末的老人很清楚要逃去哪里,因此他们纷纷避开有水驿、驿站、驿道的地方,跑去偏远的乡下躲避。
如此一来,倒是让南军、渤海军在补给辎重上都十分困难。
自黄河夺淮入海,两淮之地土地荒芜贫瘠,百姓流离失所,农业欠缺。
其中,洪武二十四年,黄河决阳武黑阳山,一分为二,南支走开封城东南下,夺颍河,从阜阳入淮河,北支往东北流,在东平汇入大清河,走济南入海。
黄河的这种操作让朱元璋好不容易恢复的江淮农业再次遭到破坏,因此朱元璋花费大力气开始填塞北支,让黄河全支改借颍河夺淮入海。
至于后世人所说的,朱元璋不让黄河北流是因为祖陵问题,那不过是一个谣传罢了。
凤阳皇陵、祖陵、中都都在淮河边上,真要是不想让这儿出事,那朱元璋应该极力避免黄河夺淮才是。
他之所以不能容忍黄河北流,恰恰是因为有北宋三易回河导致河北糜烂的前车之鉴。
要是真的让黄河南流断绝,全线北流入海,那黄河很容易在再泛滥的时候把山东、河北南部、河南北部搞成黄泛区,这样北平就成了孤悬。
万一蒙古趁机反攻,北平、大宁正当敌冲却背水而战,物资给养都无法供应。
眼下距离洪武二十四年不过才过去九年,两淮之地的农业还未能从上次的黄泛之中恢复,因此李景隆的二十万大军几乎占据了运河水次仓的所有储备。
面对扬州、昭伯镇的七万明军补给,建文朝廷只能从江南不断运输物资北上。
这样的做法,进一步加剧了江南物价飞涨,朱允炆不得已只能继续发放宝钞来维持大军军饷。
“娘地,又是宝钞!”
应天府朝阳门,当最新一个月的军饷以宝钞形式发放时,驻守此地的兵卒们立马就发起了牢骚。
“李千户,朝廷已经发了两个月宝钞了,这宝钞现在一贯连七十斤米都买不了,什么时候我们上直沦落的连屯兵都不如了?”
朝阳门甬道内,几名二十出头的兵卒询问穿着千户官甲胄的李忠,李忠闻言也擦了擦额头的汗:
“伱们以为我想要宝钞啊,我每次都让都督府发粮食和钱,可都督府说现在北边战事物资紧缺,只有宝钞给我们。”
他与四周的弟兄们解释着,可四周的兵卒闻言却一味咒骂:“辛苦当一个月差,军饷连一石米都没有,还得借钱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