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他也渐渐远离了升龙城,而天边也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轰轰轰——”
冬月二十一日,明军挺进安南的第七天,伴随着火炮作响,此次被炮击的不仅是清化与京北,还有身处安南西北的宣光镇。
宣光镇被四周山脉丘陵所庇护,自古以来就是易守难攻,容易割据的地方。
依托关隘,胡元澄已经做好了与明军打持久战的准备,反正宣光镇内有足够的耕地,而他也强征了七万余男丁在此开垦,随时可以补充受损兵员。
只要他挡住沐春的这支兵马,京北再挡住南下的傅让,那他们兴许还有与大明和谈的希望。
不得不说胡元澄想的很好,不过他所倚重的那些关隘在面对沉重的攻城炮时,表现的却并不比他在王弄山设置的营垒好上多少。
十余枚十斤沉重的铁炮弹连带数十枚五斤沉重的铁炮弹如雨点落入宣光镇的关隘城墙上,打出裂缝与白点。
负责驻守此处的三千越军只能躲在隘口背后,在明军每轮火炮停歇时,利用马道的弩炮和投石车反击。
尽管它们无法对距离一里半外的明军火炮造成伤害,但起码他们表明了宣光镇越军反击的态度。
“砰——”
瞧着那落在二百余步外的投石,站在营盘哨亭上的沐春对下面的沐晟开口道:“还有多久能打垮关隘?”
“镇远伯说起码两日。”沐晟回应自家大哥,沐春听后也颔首,没有表露太多想法。
他自然清楚这次征讨安南的主攻方向在哪,因此也不难猜到朱高煦和朱棣父子想要把主要功劳都拿给傅让、张辅等人的想法。
不过即便猜到他也不准备怎么样,毕竟他现在已经是黔国公,处于升无可升的地步,没有必要再去争功。
故此,这一路南下,他都是将功劳写给了瞿能、顾成、何福,乃至瞿郁、瞿陶等人。
因此,诸将对他十分信服,而土司们……
沐春回头看了一眼营盘内嘈杂的一角,沐晟见状跟着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开口道:“要不要我去提醒他们?”
“不用”沐春走下哨亭,带着沐晟往大帐走去,边走边询问道:“这一路上,他们屠戮多少,掳掠几何?”
“屠戮难以计算,反正许多乡镇山村都没能逃过他们的劫掠,单单掳掠送回西南的女子恐怕就不下数万。”
沐晟回答着自家大哥的问题,心里也十分紧张,毕竟云南都司虽然也有赶苗拓业的举动,但大部分是针对叛乱的土司和土官,像这种直接对百姓下手的事情,就连他也很少见,心里自然紧张。
“掳掠都上交了吗?”
沐春走入大帐,洗了洗手后坐回位置上,沐晟也跟着洗手后坐在下首右位:“上交了不少,但感觉没交干净。”
“大哥,你说要不要我带人去挑几个刺头收拾一下?”
沐晟试探说着,可沐春却拿起毛笔摇了摇头:“不用,这些都是日后讨伐他们的罪证和借口,他们隐匿的越多,日后我们讨伐他们也就越容易。”
“另外让人把他们做的这些事情都记下,编册成书,待日后安南安定,将这些书籍贩卖于街巷,让安南与他们产生矛盾。”
拉一手打一手,扶持一派打压一派,这是贯穿整个明朝的地方政策。
不管是在东北还是在西南、乌斯藏,明朝用这种手段维持了大部分时候的汉少民族和平,同时拉拢小的打压打的,不断让地方势力处于散漫成沙的局面。
云南末期之所以出现沙普之乱,主要还是沐昌祚死后的三代子弟没能玩好这一手。
不然以沐氏对云南的掌控,压根不会出现土司打下昆明,把沐家赶出昆明城的戏码。
沐春与他父亲沐英的态度一样,只要土司稍有不安分的表现,那便会将其视为动摇朝廷在云南根基的因素,筹谋着把他们解决。
不过现在沐春有了一个更好的对象,那就是被劫掠的安南人,以及劫掠人的西南土司。
以安南人对付西南土司,不断消耗两方实力,这么下去用不了多少年,汉人的占比就会渐渐提高,朝廷在云南的根基也就会越来越深。
想到这里,他提笔写下了进攻宣光镇的奏疏,目光坚定……
《明太宗实录》:“冬月十七,都督傅让拔太原、海阳二镇七县,兵围京北。冬月二十,郑和自海上去,兵围清化,黔国公沐春兵围宣光,安南国主胡季犛西潭ブ弥卸岽止πすΦ厮化。”
《南征记》:“黔国公闻土兵掳掠百姓,以军法罚之,释土兵所掳女子男丁,补偿其钱粮,护卫其归家。然土官土司骄纵,安南遭掳掠者甚众,黔国公上疏曰:“土兵骄纵罔顾朝廷,安南百姓知王道而守礼义,遭此劫难,乃我之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