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万程壮着胆子尾随“追击”明军时,王五已经带人进入大坪。
此地离老木崆不到五十里地。
明军在此设有类似驿站的中转联络点,田横、万和作乱后军驿被清军放火烧毁。
依旧由王五率领“辫子兵”和亲兵队在前打绿旗冒充清军;
麻思忠、张天望等率领其余士兵同家眷在后跟进。
前后两队间隔不到五里。
后队除保护妇孺家眷、携带必须粮食外,也承担断后任务。
即万一有清军自后方而来,麻思忠、张天望就得带领所部士卒进行阻击。
绝不能让清军冲跨后队威逼前队,否则明军此次东进救援计划便要“胎死腹中”。
所谓阻击,大概就是以死相搏了。
纵使王五指挥这支明军小部队取得了数次胜利,极大提升了官兵军心士气,却仍是无法改变清强明弱的整体局势。
别说西线和东线了,就是北线的三万多陕西绿营兵就能随随便便捏死他们。
好比一只蚂蚁,哪怕插上翅膀,也还是个会飞的蚂蚁,咬不了大象。
这只蚂蚁想要活下去,就得不断的运动,见缝插针般利用一切手段保存自己,打击敌人。
但一旦被敌人发现他们的存在,一口咬住,这只蚂蚁就很难逃出生天。
毕竟,他们太渺小了。
这一点,王五心中有数,麻思忠、张天望他们也是清楚的。
众人现在只是抱着必死决心,去争取那渺茫的甚至可以忽略的一丝机会!
因此,队伍上下都已做好牺牲准备。
甚至张天望给家眷们做了“动员”,即事不可为时妇孺要以身殉国,绝不能落入清军之手。
明军队伍中的家眷,基本上都是张氏族人及最初随张天望起兵的乡民妻儿,男人多半战死,余下这些老弱妇孺跟着张天望从湖北跑到湖南,最后又辗转到这三省交界的夔东山区,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磨难却让这些妇孺心志变得坚定,也让她们变得不那么弱不经风,一些女人甚至能和男人一样上战场杀敌。
便同忠贞营初创时高夫人领导的那支女营兵般。
诱骗清将牛万程进入伏击圈时,就是张天望提议派一些能跑的女眷抱着孩子迷惑清军,结果清军果然中计。
好在,北线的陕西绿营并没有向花场沟派出兵马,可能是塔阿拜同李聚清带回去的数千明军情报影响到了河北镇总兵鲍照的判断,使其不敢轻易出兵。
如此,明军得以顺利东进。
王五的战术是将清军冒充到底,能骗就骗,不能骗就打。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夜里也要摸黑行军,无论如何也要在两天内抵达老木崆。
因为,形势已经很紧急。
一个多时辰前,在队伍最前头带人探路的徐霖抓了几个活口。
是从老木崆回竹山城报讯的清军。
一个真满洲,三个阿哈。
按八旗制度,关外时将旗中人员分为三等。
一等就是旗丁,即真满洲。
主要为奴尔哈赤在关外开创基业时最早依附的女真人。
二等就是披甲人,多是投降后金为满洲征战的其它女真各族,包括朝鲜、倭人、蒙古。
三等就是阿哈,即奴隶,多是汉人。
清军入关后由于战事频繁,真满损失太大,因此披甲人渐渐都补为正丁,时日一久就成了真满。
披甲人也演变为真满洲代称。
阿哈却依旧保留下来。
其性质跟包衣一样,不同的是阿哈是普通满洲旗人家的奴隶,包衣则是皇室亲贵家的奴隶。
作为奴隶,阿哈平日除了给主子家干活外,也得跟着主子出征。
一般战斗力都不低。
攒足军功后也是能得前程的,甚至可以转而晋为真满洲,成为光荣旗人一员,到时妻女就不必再伺候主子,获得真正的自由。
这就使得汉人阿哈都很渴望随主子出征,在战场上表现也都很积极,可以说是满洲兵的左膀右臂。
此次围剿老木崆,西安副都统杜敏指挥的满洲八旗兵只有三個佐领不到800人,随军的阿哈却有1200多人,相当于一个满洲兵配了一个半阿哈。
由于压根不知道后方被明军端了,所以奉命去竹山县城向西安将军报讯的满洲人阿密达,根本没有怀疑前面过来的十几个绿营兵有什么不对。
等发现不对劲时,那帮绿营兵三四人对付一人,有的捂嘴勒脖,有的按手压脚,眨眼功夫就将他们死死制住了。
得知前面抓了八旗活口,王五赶紧带人过来审问。
不出意外的是那个满洲人压根不开口,结果被王五下令一刀斩去首级踢落山崖。
另两名阿哈也不肯透露半点讯息,同样被杀。
最后一个阿哈心理崩溃,嚎哭着交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