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伯的学生,也打着永历朝廷旗号,不过在我看来国姓根本不想与孙可望会师长江,因为那样一来他就要听命于朝廷,且我听说当时国姓在暗中正与清廷秘密谈判”
说这件事时,罗子木语气明显有埋怨之意,甚至将国姓置于降清被杀的孙可望之下。
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当年国姓将张尚书抛在敌后一事,甚是叫人寒心。
罗所说的西南、东南会师长江战略,王五也听说过,只是最后唯有鲁王监国政权的残余力量在张名振、张煌言的率领下,认认真真地执行了这一计划。
也就是二张“三入长江”之役。
第一次抵达镇江;
第二次到达仪征;
第三次直逼南京。
罗子木坦言当年“三入长江”不管是钱粮还是情报,亦或资金来源,皆由钱谦益联络的反清力量予以提供。
“尽囊以资之。”
因此老宗伯绝不是外界所言贪生怕死之人,实乃隆武元年以后复明士绅心目中的复兴秘密“领袖”。
或者说是盟主。
也正是在其号召下,江南士绅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力支持二张三入长江,以及随后郑军大举入江。
很多府州县在明军入长江后便宣布反正易帜,自是钱谦益之前做的若干工作影响。
殉国的瞿式耜说:“钱谦益身在虏中,未尝须臾不念本朝,而规划形势,了如指掌,绰有成算,忠躯义感溢于楮墨之间”。
死于荒外的晋王李定国也多次以腊丸密书同钱谦益联络,让钱为永历朝廷联络东南抗清义民。
种种事实都表明钱谦益这二十年来是不遗余力在反清复明。
东西并进的战略计划因西南和东南明军主力无法并进,导致二张在长江苦侯无果,只能退兵。
“老宗伯一直没有放弃复明,在西南朝廷危亡时又为国姓提出有名的“楸秤三局”战略方针,并屡次写信督促国姓出兵北上长江。为打消国姓顾虑,老宗伯更是抱病前往苏淞说劝水师提督马进宝按兵不动,为国姓所部海船入江提供便利。一切都很顺利,南都指日可下”
说到这,罗子木再次打住,面上也是无比唏嘘之色。
后面的事王五知道。
上天给明朝开了一个玩笑——占尽优势的郑军竟然因为轻敌大意败了,且在仍占有优势的情况下不顾友军匆忙撤军,以致南都城内的清军都为之目瞪口呆,直言侥幸。
最后一次复兴机会就此逝去。
仔细想想罗所说的这些事,王五对钱谦益不由改观。
钱氏失节是事实。
可若说弘光元年钱失节乃是其一生污点,无法原谅,那当初清廷占领南都后对江南可是传檄而定!
也就是说弘光元年江南无论是士绅还是百姓都无人抗清,哪怕是率先在江南竖起抗清义旗的陈明遇、阎应元、冯厚敦三公,其实在清廷剃发令下来前,他们也是降了清的!
剃发令一下,绅民才知非亡国易代而是亡天下,毁绝文明传承,遂奋起抗争。
历史本就是极其复杂之事。
论迹不论心。
看所做所为才当是客观公正之评价。
说免难听点,如果不是多尔衮心血来潮强令汉人剃发易服,极大概率不会有后面长达二十年的抗清战争。
或者说汉人军民反抗烈度不会这么大。
在边上一直听着没说话的浮尘子道长也不禁挼须道:“这么说来,老宗伯倒是个抗清的义士了,先前贫道倒是误会他了。”
“没有老宗伯的暗中支持,我们哪里能在海上撑得下去,我奉尚书之命在江南活动遇险多次,都是老宗伯暗中托人解救于我只老宗伯年事已高,今年已经八十三,本是应去探望他老人家,但因尚书嘱托甚急”
罗子木正说着时,王五心中突然一个激灵。
印象中张煌言是今年因为绝望自散义军被清兵抓住就义,而罗子木说钱谦益之前一直暗中支持张部义军,且年事已高怕是撑不了多久,说不定也是在今年去世。
如此,张煌言会不会是因为钱谦益之死才觉彻底绝望?
两者之间应该有关联。
念及此事,不由问罗子木:“钱氏如今尚在?”
罗子木说他自江南潜来武昌时听说老宗伯病重,时常昏迷,可能撑不了多久。
随口又说钱家族人与老宗伯的夫人河东君柳如是好像在打官司,争产什么的。
具体情况不知,都是道听途说。
“河东君么?”
王五微微点头,这可是个奇女子,印象中钱谦益死后没多久,河东君就悬梁上吊了。
好像是钱家族人争产凌辱这位奇女子,河东君气急之下以死逼退那帮族人。
王五怀疑钱谦益降清后能幡然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