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会芳里”,关伟叫来一辆马车,带着江小道先回江城海的住所,给宫保南送完了饭,再接上胡小妍,去找老崔的房子。
江城海的宅子并不大,普普通通的一进小院。时常有人劝他,换个大宅,反正又不缺钱,可他总是说,宅子越大,人越多越杂,不易防范,还是小院住得踏实。
起初,弟兄们还都住在一块儿,可时间一久,毕竟有诸多不便,于是又都陆续搬了出去,只剩下老四、老七陪着江城海,其余兄弟,各有住处。
关伟家住大西关大街,离老崔的住所最近,因此自然由他去送这对小夫妻。
人都知道,“里九外七皇城四”,说的是京城,可奉天作为清廷留都,建造得也有点意思。
奉天府内城外郭,形状上看,是外圆内方,像个铜钱儿!外城有四塔,分列东南西北;内城有八门,面朝八关大街。
这“八门八关并四塔”,便横纵连成了奉天府的“井”字街。
从“会芳里”去大西关大街,要经皇城,出内城。要是在过去,深更半夜别想出去,可眼下世道混乱,早就没了诸多规矩,一路上自然畅行无阻。
不用再遭驴车的罪,关伟挺高兴,加上刚才又喝了点酒,话就渐密,挑开车门帘子,便对江、胡二人说:“看,那就是皇城!”
“皇上在里头住过?”江小道皱皱眉,“瞅着也不咋地啊!”
关伟冷笑一声,说:“现在是毛子在里头屯兵,一顿祸害,值钱的东西早搬走了!”
“六叔,你没顺两样?”
关伟摇摇头,说:“那时候,我才刚来奉天没多久,就看见毛子用马车,一车一车地拉宝贝,根本数不过来。咱们那位将军,临走时,啥也没拿,就拿了几幅画儿。”
“拿画儿有啥用?”江小道不理解,“拿金子啊!”
“小道,这你就不懂了。人家拿的那是一般的画儿么,那叫先帝圣容!要不怎么人家能做大官呢,奴才当得好呀!”
“怎么听起来有点像靠扇的手艺呢?”江小道转头问道,“是不?”
胡小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马车出了内城,又走了一袋烟的功夫,终于停了下来。
关伟拎着从“会芳里”带来的饭菜,结了车钱,招呼道:“走吧,带你媳妇儿看看她的新家。”
江小道跳下车,背上胡小妍,顺着六叔的手指看过去,不禁大失所望。
房子不大,而且开门就是街,附近屋舍相邻,看上去就算有后院,估计也大不到哪儿去。
“就光板儿一间房啊?我还以为是個宅子呢!”
“差不多得了!”关伟自顾自地往前走,“白得一间房,你还挑上了!”
“不是我挑,我又不在这住!”江小道小跑两步跟上去,扭头问,“媳妇儿,住这行吗?”
这话问的,再差,还能比冯老太太的人牲房差?
胡小妍一点没犹豫,痛快地点了点头:“行!”
没想到,叔侄二人刚一走近,忽然发现房檐下面,沿着门窗横着一长条灰不溜秋的东西,打眼一瞅,还以为那里堆了两床被子。再去细看,明白了,原来是一群破衣烂衫的小乞丐躺在那里睡觉!
鸠占鹊巢?
想到老崔的房子被人“霸占”,江小道心中不爽,立马走上前,照着屁股,一人一脚,挨个踹醒。
“起来起来!谁让你们来这的?滚别的地方睡去!”
“别闹,再睡会儿……”
“谁跟你们闹了?赶紧起来!”
小乞丐们吭叽了几声,蛄蛄蛹蛹地坐起身,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渐渐清醒过来,见到小道,不免有些疑惑,于是便像耗子一样围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最终,由一个十岁上下的小乞丐代为发问:“你们是谁?”
“我还想问你们是谁呢!有你们这样的么,不刮风不下雨的,来一帮人,把门都堵上了!”
“我们又没睡你家,这房主让我们在这睡的,帮他看家。”
“老崔?”江小道忍不住问,“你们是老崔的徒弟?”
小乞丐摇摇头:“不是,我们就是总在一块玩儿,年前他说要去辽阳,让我们在这帮他看家。”
“老崔去西伯利亚挖金子去了。”
“去西天取经去了?”
“什么耳朵!”江小道纠正道,“西伯利亚,不是西天,挖金,不是取经!跟你们也说不明白,总之,他现在回不来,这房子暂时归我了。”
小乞丐眼珠转了一下,说:“你等等。”
旋即,他便转过头去,又像耗子一样,跟其他孩子叽叽喳喳了一通。
商讨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身,问:“你有证据吗?”
“证据?有!”江小道把媳妇儿往上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