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道辞别胡小妍,伙同六叔关伟一干人等,远出奉天急寻帮手,路途遥远,暂且不在话下。
只说“海老鸮”众弟兄,怒砸白家窑一案,本来不过是一场江湖仇杀,无关痛痒。
却不想,世事暗合,就在这同一天,南国地界,发生了一桩惊动天地的壮举。
旧历八月十九,新历双十,倒清会党起事成功,通电全国。
翌日清晨,关外各大报刊,纷纷报道此事。
正在关外各地考察,尚未回到奉天的赵总督听闻消息,立马星夜兼程,火速回到奉天,坐镇大局。
一时间,省城内人心惶惶。
北大营新军当中,第二混成协将领魏天青,接连召开秘密会议,意图举事,声援南国。
省城里,又有以张龙为首的倒清势力,积极筹备,准备将赵总督挤出奉天。
世事弄人,任谁都没想到,“海老鸮”众弟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过了一天,竟成了无关痛痒的小新闻,根本不值一提。
只有那些不明所以,两眼一抹黑的空子,还以为纺织厂和商会的两场爆炸案,是跟倒清有关。
…………
是日,白国屏的外宅门口,来了一颗卤蛋。
张九爷愁眉苦脸,“花舌子”的差事,可不好当,整不好,连自己的小命都得搭进去。
遥想当年,自己大小也是辽阳城里,荣家饭的瓢把子,无奈日俄战争以后,城市被毁,越混越差,只好来奉天混口饭吃。
江湖即是如此,先前的蔓儿再大,一旦挪了窝,就不灵了。
身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张九爷也感慨,眼瞅着四十多岁,奔五的人了,结果还得给人跑马。
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门口候着。
盏茶的功夫,宅院的大门再次开启,方才进屋通报的门房探出脑袋,爱答不理地哼哼了一声。
“瞅啥呢?进来吧!”
“哎,好好好!”
张九爷撩起长衫,跨步门槛,穿过站满打手的院子,直奔宅子里的主房。
“白少爷好,张久业给你请安了。”
白国屏和白雨晴分坐在屋内,左右分别站着管家储良生和翻译董绍德。
“行啦行啦,赶紧起来吧!”
张九爷笑呵呵地应声而起,抬头一愣,试探性地问:“呃,这位是?”
白国屏撇了撇嘴,看起来有些不爽:“这是我姐!”
“噢噢,少姑奶奶好!”张九爷极尽客气。
屋子里,白雨晴的态度最为和缓,连忙让张九爷上座。
与之相比,白国屏便显得极为冷硬,上来便问:“你们周家想讲和,怎么不让韩策那小子过来?”
张九爷满脸堆笑:“白少爷,你太抬举了,韩策是什么样,道上的人都清楚,老爷子也是怕他来这说错了话,惹恼了你们,这才让我过来递话。”
白国屏冷笑道:“我看,那老登是害怕我把他外甥给剁了吧!”
“白少爷,这话说的过了。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令尊的事儿,是‘海老鸮’他们所为,怎么能算到韩策的身上呢。”
“放你妈个屁!”白国屏怒拍桌面,喝道,“咋的,‘海老鸮’不是你们周家的人?”
张九爷不慌不忙,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这‘海老鸮’,以前的确是老爷子的头马,但他擅自做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绝不是老爷子的意思。白少爷,想必你也听过‘和胜坊’里的事儿了,那‘海老鸮’不光跟你们上脸,就是跟老爷子,也向来是七个不服、八個不忿的,自打他四弟金孝义折了,他早就反了老爷子了。”
白国屏掏出手枪,摆在桌面上,冷笑道:“拿这套瞎话忽悠我,拿我当傻子呐?”
张九爷一看枪口,怂了。
白雨晴当然也不信这套鬼话,但眼下,周白两家损失惨重,再要拼命,只会两败俱伤。
最主要的是,如今城内草木皆兵,两家要是再不顾大局,轻易火并,谁赢谁输暂且不论,保不齐先让总督大人当成倒清会党,先给抓了去。
这番话,说白了就是个台阶,看白家人愿不愿意下而已。
究竟是图一时痛快,还是从长远考虑,当家的必须拿出立场。
沉默了片刻,这位少姑奶奶终于打破了僵局。
“九爷,我弟说话冲,你别往心里去。其实,家大人杂,难免都有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们家先前那个袁德庸,也是暗中勾结苏家。‘海老鸮’向来是胡子做派,干出这档子事儿,也不意外。”
闻听此言,张九爷忍不住眼前一亮。
白家还有这么一号女人,那凡事就都有的谈。
刚想着应声回话,白雨晴却又将话头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