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道收紧缰绳,枣红马翻蹄转身,发出几声嘶鸣。
低头去看,白国屏早已身首两处,倒地而亡,脖腔里“嘶嘶”作响,滚出一汪汪粘稠的黑血。
火光映衬下,江小道的脸半明半暗,神情朦胧。
他将马刀夹在腋下,抹净锋刃上的血污,右手虎口隐隐胀痛,原来是刚才冲砍时,震出的两点淤血。
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瞅着仇家身死,江小道却有点怅然,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不够过瘾。
侧身看向法轮寺荒庙门口,李正等一众胡子,也终于渐渐收敛起喊杀声,正竟相狂笑着翻身下马,走到那尸山血海里面,像淘米筛糠似的,在断肢残躯里,去搜寻黄白之物、枪支弹药。
他们跟白家并没有仇怨,可杀起人来,竟也毫不手软。
江小道没有阻拦,也没法阻拦,杀人越货,这是绿林法则。
不多时,关伟和宫保南等人,也逐一从荒庙里走了出来,钟遇山和韩心远拖着一个活口,紧紧地赶在后头。
众人将那白家活口生拉硬拽到了寺庙外,压着他跪在马前。
江小道翻身落地,低头去看那人,发觉对方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年轻,长得面黄肌瘦,双眼空洞无神,显然已经被吓傻了。
“叫什么名?”江小道冷声问他。
小年轻浑身打了個激灵,一张嘴,喉头发紧,先干咽了两口,随后才应声答话。
“几位大哥,小弟姓曲,大伙儿都叫我‘喇叭嘴’。哥、哥,我顶多就算个充数的,真没我什么事儿,白家现在没啥人手了,才逼我过来,在这之前,我……我真啥也没参与过——”
话说一半,喇叭嘴突然闭嘴。
江小道把马刀横在他的脖颈上,皱眉不耐烦:“问你啥,你就说啥!”
“是是是!”喇叭嘴连忙点头,“大哥,你放心,我绝对配合!不管问什么,只要你开口,我全招。几位大哥,我虽然不在道上混,但也明白一点规矩。只要你们不问,我绝对不多说一句话,不,一个字儿我都不会多说!但是,我真是被赶鸭子上架,强拉过来的,只求你们能放我——”
众人听得脑瓜仁子嗡嗡作响,苦不堪言。
老七宫保南最恨问话时,别人磨磨唧唧整这一出,当即便反手抽了喇叭嘴一耳光,骂道:“你小子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大哥,大哥!别打,别打!我哪里错了,你只管说就行了,小弟绝对能改。我虽然不算什么人物,但在白家待了几年,听着下巴磕,大事小情,多少也都知道一点儿,你们尽管问我……”
江小道蹲下身子,探出手搭在喇叭嘴的肩膀上,问:“你在白家,是管什么事儿的?”
“哥,我在白家真不算什么,主要负责养马、套车、赶车,白老爷,啊呸,白宝臣有两匹白马,平日里就是我照料的,不过小弟命不好,眼瞅着就要没活儿干了,因为白宝臣说要买汽车——”
江小道赶紧摆手,又问:“周云甫是不是跟白家联系过,派的是谁?”
喇叭嘴应声回道:“确实有这么回事儿,但我也不知道他叫啥,老爷死后不久,少爷想要报仇,后来被少姑奶奶拦下了,过了两天,就来了一个外人,长得像个卤蛋,浑身上下也没几根毛——”
江小道抬眼看向钟遇山,再次确认,周云甫的确把他们几个卖给了白家。
“我问你,白家上下,一共有几口人?”
喇叭嘴想了想,反问道:“大哥,你是说白家本家,还是说把所有崽子都算上?要是再加上工厂里的人,那人数可就多了,至少——”
“别废话,就问你白家本家有多少人!”
喇叭嘴歪头细想,喃喃说道:“老爷死后,家里还有夫人和七个姨太太,还有四个女儿和一个不满六岁的小儿子,再加上孙子辈……”
一番絮叨下来,喇叭嘴把白家上上下下,共计三十四口人,挨个叨咕了一遍。
江小道听罢,旋即又问:“现在白国屏死了,白家谁来当家?”
喇叭嘴脱口而出:“那肯定是少姑奶奶白雨晴当家,就算白国屏不死,少姑奶奶在家里说话也有分量,跟周云甫联手,来法轮寺踩点,都是她最后拍板。”
众人闻言,心下料想,这必定也是个人物。
又问了三五回,江小道总算是摸透了白家的底细,当下便笑了笑,说:“多谢兄弟了,往后还有你立功的机会。”
“多谢大哥饶命!多谢大哥饶命!只要能留小弟一命,我绝对赴汤蹈火,你们以后看我表现,要是——”
“啪!”
江小道没有开枪,但却结结实实地扇了他一脑瓢!
喇叭嘴顿觉后脑发麻,两眼一翻,瞬间便晕死过去——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找根麻绳,给他码了!”江小道起身嘱咐道,“千万别忘了把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