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枪口里迸出的火光,如同一道闪电,在两名刺客的身后骤然亮起。
电光石火,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可赖于紧绷的神经,他们仍然看清了藤椅上那张诡异的脸——苍白如纸,两抹腮红,樱桃小口似笑非笑,殷红如血。
紧接着,吹灯拔蜡,目之所及便又重新归于黑暗。
“噗通——唰啦!”
两名刺客耷拉下脑袋,直挺挺地扑倒在藤椅上,一头栽进白纸人破烂的怀里,就此永眠。
鲜血顺着后脑的窟窿里,“咕嘟咕嘟”地轻声蔓延开来。
少倾,却听“嘎吱”一声,门板轻动。
门后的阴影里,宫保南和关伟单手持枪,一左一右分列两旁。
“还得是老爷子啊!”
关伟放下枪口,一边朝着藤椅走过去,一边赞叹道:“狡兔三窟,白宝臣一撅腚,就知道他要拉的什么屎!”
宫保南懒得附和,只是自顾自地走上前,俯下身子,把自己的手枪跟其中一个刺客的调换过来。
关伟也有样学样,如此照做。
“哎,老七,你知道老爷子现在搁哪猫着呢不?”
宫保南翻了个白眼,说:“你可真看得起我,大哥都不知道的事儿,我上哪知道去?”
“那可不一定!这事儿跟地位高低没关系!”
关伟并未轻信老七的话,说:“老爷子就算藏得再深,也得有人替他传话、通风报信吧?而且,他那副身板儿,少不了让人照顾,人多眼杂,哪有不透风的墙!”
“反正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关我屁事。”
关伟吃了憋,不禁咂摸咂摸嘴,骂道:“要说你这人就他妈没意思,闲唠嗑呗!咋地,一天净他妈睡觉啊?”
“睡觉好啊!”宫保南一脸无所谓地说,“睡觉能积德!”
“瞅你那吊儿郎当的样!”关伟气愤道,“我可没那么多觉!”
“挺正常的,亏心事儿干多了,都失眠。”
说着,宫保南就转过身,走出房门,直奔楼下。
关伟不肯吃亏,立马跟在后头,说:“嘿!大家都是一身脏,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跟往常一样,俩人只要同在一处,嘴仗就从没停过,直到下了楼梯,来到一楼,才勉强停止争吵。
大堂里冷清了不少。
听到刚才的枪声,很多神智尚且清醒的客人,早已四散逃跑。但也有很多老烟鬼,刚才正在兴头上,或者刚从沉睡中惊醒,竟直愣愣地呆在原地,冲着关伟和宫保南眨眨眼,满腹疑惑,却欲言又止。
关伟扫视众人,突然厉声喝道:“瞅啥?报官去啊!”
“呃……啊?”几個老烟鬼迷迷糊糊地问。
“去报官!”关伟重申一遍,“楼上死人啦!”
几个老烟鬼这才如梦初醒,一个个贴着墙壁,缓缓挪蹭着脚步,等到了门口,才一溜烟儿地跑出去。
至于是不是去报官,那就不得而知了。
宫保南则是若无其事地走到柜台前,冲那个值班的年轻伙计问:“你啥时候来的?”
“我?”伙计惶恐不安地回答道,“去……去年,不是,前年年末过来的。”
“啧!”
宫保南咂咂嘴,说:“我问你今天啥时候来的。”
“今天?刚……刚来没一会儿。”
“你在柜上值班,应该会写字儿吧?”
伙计茫然无措地点点头:“会。”
于是,宫保南便拿起桌上的账本,从后面翻开,找了一页空白,撕下来铺在桌面上,又从笔筒里拿出毛笔,蘸了蘸墨,递给伙计。
“写吧。”
伙计没反应过来,颤颤巍巍地问:“写……写什么?”
“写遗书。”
宫保南并不去看伙计的脸,而是死死地盯着对方的两只手,语气冰冷地说:“快点儿写,写完给我,我想办法给你送家去。”
此话一出,年轻的伙计顿时浑身一软,双腿抖如筛糠,当即便带着哭腔苦苦哀求。
“哥!我错了,我今年才二十三,你放我一马吧!”
“别磨叽了!”
“哥!不是我贪,我妈有病了,在炕上瘫了半年了都,大夫开的药,我这点工钱根本买不起,我也是没办法啊!哥,我叫王三全,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真没骗你!”
宫保南闻言,不禁皱起眉头。
“大老爷们儿,能不能别老哭唧唧的?你求我也没用,这事儿不归我管。”
王三全哪管这些,只顾着狂抓眼前的这根救命稻草,放声痛哭。
“哥!你帮我跟他们说说情行不?我求你了,真求你了!”
宫保南听不下去,一把薅住伙计的脖领子,右手抡起来就是“啪”的一记耳光,耐心已然将被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