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仁钧和刘雁声离开广源钱庄后,江小道为了避免苏家生疑,并未着急过去,而是又蹲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苏文棋夜会南边来的江相派,多半是倾心于倒清大计。
这似乎是天大的事情,可江小道对此却并不关心,他只在乎老爹的安危,其余一切,只觉得吵闹。
约莫过去了一袋烟的功夫,他才站起身,走进广源钱庄的后巷,轻拍了两下房门。
“吱呀!”
很快,钱伯顺的脸就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嗬!江少侠,来啦?”
“你们少东家呢?”江小道径直问道。
“在,在!等你小半天了。”钱伯顺侧身恭迎,旋即朝屋里轻喊了一声,“少爷,人来了!”
江小道走进院内,冷冷地扫视一眼四周护院的打手,并未显出丝毫惧色,心里只是奇怪,这么一个富家公子哥,有深宅大院不去住,为啥非得挤在店铺的后院。
少倾,房门推开,先听见一连串儿“嗒嗒嗒”的声音,抬头一看,才见苏文棋踩着一双皮鞋,眼含笑意地走出屋子,照例是一身洋装,油光锃亮的分头。
“连横兄,幸会幸会!快请屋里坐!”
江小道愣了愣神,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方是在叫他。
知道“连横”这个表字的人,并不多,除了江相派那两位,就只有老爹、大姑和小妍。
看来,苏文棋并不打算隐瞒自己与谭仁钧熟识的事。
俩人的岁数没差多少,可一照面,给人的印象、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苏文棋年长五六岁,虽然出身江湖家庭,可举止沉静,谈吐文雅,无论怎么看,都有种士族精英的架势。
江小道则不同,即便身穿华服,却仍然难以掩盖骨子里的穷横痞气。
今夜相会,也是有约在先,但江小道并不打算久留。
“我就不进屋了,今天过来,主要是替我爹谢谢你。”
“太客气了!”苏文棋连忙摆手,“你那两個叔叔的事儿,平了没?”
这次能把六叔、七叔从巡警局里捞出来,苏家在其中出力不少,江小道按照老爹的吩咐,连忙双手抱拳。
“多亏苏少爷帮忙,那俩缺德货已经出来了。”
苏文棋怔了一下,旋即想起钱伯顺说这小子爱逗闷子,于是便笑了笑,说:“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这事儿到现在为止,还不算平了。”
“明白,还有那个人证。”
“对!”江小道接着说,“苏少爷,你肯定知道那个王三全在哪,不如帮人帮到底,干脆告诉我算了。”
“嗯?你咋那么确定,我就知道王三全在哪?”苏文棋好奇地问。
江小道本来对他印象不错,可一见对方反问,就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嗐!哥们儿,你别装了!白宝臣救下了王三全,想拿他当人证,请鬼子去抓我六叔和七叔,这事儿,我爹他们都不知道,但你却能抢先一步,让巡警把他俩抓了,帮我爹拖延时间。这不用想也知道,你在白家肯定有眼线!”
苏文棋颇感意外,旋即又笑了笑,说:“连横兄,看来,道上关于你的传闻,不太可信啊!”
没想到,江小道立马把脸拉了下来。
他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打他跟着老爹搬到奉天,就时常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他整天游手好闲,根本没啥能耐,能有今天这一切,不因其他,只不过是命好,拜了“海老鸮”当爹。
话不中听,江小道却百口莫辩。
要是没有江城海,他的确活不到今天。
可这话又说回来了,江城海走南闯北,见过那么多世面,为啥只挑了小道当儿子?
缘分二字,既有偶然,也有必然。
苏文棋这番评价,说夸不是夸,说贬不是贬,把江小道整得有点尴尬。
“行了行了,别扯这些了!还请苏少爷帮我指条道,我这就去把王三全那小子清了。”
可苏文棋却摇了摇头,说:“这件事儿,还是让你七叔宫保南来干吧。”
江小道犹疑地看着他,问:“啥意思?”
苏文棋并不讳言,直接了当地解释道:“连横兄,我说实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在白家的眼线,花了太多的精力,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宫保南是你爹亲自举荐的人,所以,这件事儿,我只能相信由他去办。”
明白了!
没看得起我,怕我把事儿办砸了,连累到他的眼线!
一听这话,江小道的那张脸,拉得跟驴似的,要多磕碜有多磕碜。
老爹江城海曾经跟他说过,他表现得越像一个二愣子,就越是安全;道上的人越觉得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他就越方便做事。
道理,他都懂。